不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她,显出撕心裂腑般痛苦。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呀!是啊,你现在就是啊。你不是清清楚楚吗?咱们为了应付别人的恶言恶语,出了那趟门,回来时候装着按法律结了婚,面子上好过得去,这事我一直后悔呢。我爱你,你爱我;咱们相依为命,这才是婚姻啊。咱们现在还是相爱,我清楚,你不也一样清楚吗?苏啊!因为这样,咱们的婚姻是勾销不了的。”
“不错,你的看法我知道。”她回答,用了那样充满了失望而又勉强抑制自己感情的口气。“但是我还是要跟他再结婚,这你是一定要斥责的。要是从严说的话,请你别生气,裘德,你也该把阿拉贝拉弄回来。”
“我该把她弄回来?天哪——还要干什么!不过你跟我要是按法律结了婚,像咱们以前考虑那样办了,此时你又当如何?”
“我还是一样想法——咱们这个算不上婚姻。即便里查不要求我再来一次神圣的仪式,我还是要回他那儿。但是,‘世间万事,各行其道’(我这么想),所以我同意再举行一次仪式。你别挖苦,也别强词夺理,搞得我活不下去,我求求你!我从前是坚强不过的,这我知道,也许从前我才对你无情无义过。可是,裘德,你就以德报怨吧!我现在是弱者。别对我报仇泄愤吧,慈悲慈悲吧。哦,对我这个想要改邪归正的坏女人慈悲慈悲吧!”
他绝望地摇了摇头,眼睛湿了。亲子夭殇这个大故看来把她的推理能力彻底摧毁了,那一度深睿的洞察力黯然失色了。“错到底啦,这样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他嘎声说。“要把我逼疯啦。你喜欢他吗?你爱他吗?你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这不是一心要卖淫吗?上帝宽恕我吧,将来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我不爱他——就算我现在痛改前非了,这我也一定承认,一定承认!不过我要努力学会用服从他的办法去爱他。”
裘德反复不断地譬解,劝说,央求,可是她的信念一点不动摇。看来她只剩下这个信念算最拿得稳了,唯有把这个信念坚持下去,她才不致让她历来种种冲动和愿望把她弄得无所适从。
“我把整个事实都告诉你了,亲口说了,我算够体谅你了,”她冷冷地说,“省得你一听到别人转告,觉着我瞧不起你。我连不爱他这样的底也承认了。我没想到你因为我这样做,竟然对我这么粗暴!我要请求你……”
“让你走?”
“不是。把我的箱子——寄给我,要是你肯的话。不过我想你不肯。”
“哈,我当然肯喽。这么说——他不到这儿来接你——到这儿来跟你结婚喽?他不肯屈尊俯就喽?”
“不是那么回事——是我不让他来。我自愿到他那儿,跟我当初自愿离开他一样。我们要在马利格林小教堂结婚。”
他说她顽固不化,一错到底的时候,她显得既哀伤,又娇婉,裘德不止一次因为可怜她而落泪。“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全凭冲动忏悔罪过的法子,苏!别人刚希望你走阳关大道,本来是理所当然,可你偏偏要钻死胡同!”
“啊,呢;那就这样好啦!……裘德,我得说再会啦!不过我还要你跟我去趟公墓。咱们就在那儿告别好啦——在他们旁边,他们没白死,总算把我的错误思想纠正过来了。”
他们朝公墓方向走,经过向看墓人说明,他开了公墓门让他们进去。他以前常来,知道怎么摸黑走到坟头的路。到了之后,他们默默立着。
“就在这儿——我愿意咱们在这儿分手。”她说。
“就依你的!”
“你别因为我按自己的信念行事,就觉着我狠戾无情。你对我宽和大度,用情专一,这是绝无仅有的。你在社会上失败了——如果你失败了的话,那并非你的过错,而是你的光荣。别忘了,人类中间只有那些决不孳孳为利的,才是真正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但凡功成名就的人,多多少少是自私自利者。忠信笃实非失败不可……‘爱不求自己的益处。’①”
①枭(猫头鹰)的一种。枭鸣不祥,我国民间昔亦有此俗。
“咱们对这一章真是情同此心,心同此理啊,我永远爱的亲亲,咱们就按这一章,分手时也是朋友吧。哪怕你所谓的宗教那类东西都湮灭了,这一章的内容也历久不衰,万古犹新!”
“好啦——别说啦。再会,裘德,我一块儿造孽的同伙,最亲切善良的朋友!”
“再会,我的走入迷途的妻子,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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