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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人们习以为常的基督堂浓雾依然笼罩着一切。苏的纤弱的身影在雾中依稀可辨。她正在往车站的路上。
裘德那天百事无心,没去上班。凡苏一路可能行经的地方他也一概不想去,故此采取了相反的方向,走到了一处前此从未到过的地方,但见物景凄迷、诡异、毫无生趣,成片的树枝不断滴水,咳嗽和肺痨随处隐藏着。
“苏把我甩啦——把我甩啦!”他悲伤地嘟嘟囔囔。
苏在同一时间已经坐火车到了阿尔夫瑞顿大路,在那儿上了汽动有轨车,转往镇内。事先她请求费乐生勿来接她。她说,此来系自愿,希望一径到他家,到他炉旁。
那是个礼拜五晚上,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小学老师从那天下午四点直到礼拜一上午都没课。她在大熊客栈雇的小车把她送到马利格林,先在离村半英里远的篱路一头停住,让她先下车后再往前赶,把她带来的行李送到小学。小车掉头回来的路上跟她碰头。她问车夫老师家的门开没开着。车夫告诉她门开了,老师还亲自把她的东西搬进去。
这样她可以进入马利格林而不引得人人注目。她打井边走过去,从大树底下走到另一边看上去相当新的校舍,门也没敲就抬起门搭子进去了。费乐生果然如她嘱咐,站在屋子当中等着她。
“我来了,里查。”她说,面色苍白,身上直哆嗦,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我真不敢信——你不计较你的——妻子啦!”
“什么都不计较,亲爱的苏珊娜。”费乐生说。
他这么亲呢倒叫她一愣,不过他这是准备有素,说得有板有眼,何尝有一点点炽热的情感。跟着苏又折腾起自己来了。
“我的孩子——都死啦!——死得活该!我心里高兴——简直高兴啊。他们生下来就是罪孽。他们送了命可教我懂得了该怎么活着啦!他们一死,我就过了洗心革面第一关。所以他们并不是白死啊!……你真要我回来吗?”
她的话,她的声调那么凄楚,他不由得心里一乱,这一来做出了他本来无心的举动。他弯下腰,亲了亲她的一边脸。
她稍微一闪,不怎么看得出来,让他嘴唇一碰,浑身的肉都颤起来了。
费乐生大失所望,因为他的欲火又升起来了。“我看你还是嫌我!”
“哦,不是,亲爱的——我——我是一直在湿淋淋的大雾里头坐车来的,身上冷飕飕的!”她说,出自某种担心,赶紧笑了笑。“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呀?快了吧?”
“我想好了,明天一大早,要是你也愿意的话。我要叫人给教区长送个信,说你到了。我什么都告诉他了,他非常赞成——他说这么一办,咱们以后的日子准是功德圆满,万事如意。不过——你自己是不是主意定了?你要是觉着现在还不好走这一步,现在说不行也不迟。”
“行,行,我都行!我就是要快办快了。告诉他吧,马上告诉他。这件事正是考验我的力量——我等不下去啦!”
“那就先吃点喝点吧,然后咱们就上艾林太太家里你那间屋子。我要通知教区长,订在明天八点半,那时候没什么人出来转悠——这样你不觉着太紧吧?我的朋友季令安要到这儿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他人实在好,不嫌路远不便,硬要从沙氏顿赶来。”
苏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对物质东西极为经心,一眼不放过;她好像对他们屋子里的东西,或者对她周围的任何细微的情况,都茫茫然一无所见。但当她穿过小客厅去放下手笼时候,低低地“哎呀!”了一声,面色比先前更苍白了。她脸上的神情犹如死刑犯见了自己的棺材。
“怎么啦?”费乐生说。
写字台的盖子正好翻起来,她放下手笼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放在那儿的文件。“哦——没什么——就是惊了一下,怪可笑的!”她说,一边回到桌子旁,一边笑出来,极力遮掩自己无意中的叫声。
“啊!对啦。”费乐生说。“结婚证。……刚拿来的。”
季令安从楼上他的房间下来,到了他们一块儿。苏神经很紧张,她尽量找些叫他感兴趣的话说,让他觉着自己随和,容易相处,就是不说她自己,而他最感兴趣的恰在她本人。她敷衍了事吃了饭,准备去自己的住处。费乐生陪她走过草地,在艾林太太门口道了晚安。
老太婆把她带到她临时下榻的屋子,帮她打开行李。她拿出来的东西中间,有一件是绣花睡衣,绣工精美。
“哎呀——这东西也放在里头啦,我怎么不知道呀!”她急急地说。“我本来不要它啦。这儿还有一件哪,不一样。”她递给艾林太太一件非常朴素的新睡衣,料子是本色白粗布。
“可那件真漂亮极啦。”艾林太太说。“这件比《圣经》里说的粗布好不到哪儿!”
“我就是想要这件。把那件给我。”她接过来,浑身使劲,把睡衣撕开了,只撕得吱吱响,活像尖枭①预报出了祸事的声音。
①苏珊娜(苏珊)本意为百合花,出希伯来语。
“可是我的亲爱的,亲爱的!——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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