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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
旁边曹老和他的门人弟子们,在低声的说着什么话。
贵宾休息厅的环绕音响系统里,也在低声播放着机场特有的钢琴乐,理查德·克莱德曼或者保罗·莫里哀。
但在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安娜·伊莲娜的耳边,世界顷刻之间,便静若无声。
唯一重要的,只有手中的论文上的名字——卡洛尔。
《被时间遗忘的女画家卡洛尔:深色调印象派作品的颜色纠缠和视觉维度》。
这篇论文的名字很长,那种标准英文八股式的命名,专业繁复的学术名词有节奏的镶在占据一整行的长长标题之中,在标榜自身专业性的同时,吸引着学者们的目光,像是嵌着一圈彩钻的劳力士手表。
可安娜只是盯着那个名字看。
Carol.
C-A-R-O-L,简简单单的五个英文字母,也可能是来源于日耳曼语族的德文字母或者希腊字母。
它们五个连成一条珠线,彼此碰撞,在杂志纸面所构成的“斜坡”上一个一个的滚下来。
依次溅落进伊莲娜小姐的胸口。
叮当作响。
那些无形的字母碰撞,若是能听在耳中,所发出的一定是海顿交响乐风格般的声音。
明快而清脆,充满了宗教式的超脱感。
初听时,只觉不过和普通的圣颂歌没有本质的差别,余音却环绕在奥地利的上空,抓住了欧洲作曲家们的心,盘旋不去,往后整整两百年。
安娜的心,也被这个声音所捉住了。
《雷雨天的老教堂》、早期印象派作品、被遗忘的女画家,以及——卡洛尔。
这一个又一个单词全部组合在一起,多米诺骨牌依次排列,最终又在同一个漫漫长音中,一起倾倒。
像是两个世纪前,有人拨动了琴弦。
一百五十年后。
音符却姗姗来迟的响在了新加坡的机场里,响在了轮椅上的年轻女人的胸口,让整个世界都一起为此而屏息凝神。
这迟来的哀婉之音。
“C-A-R-O-L……Carol.”
那个音符弹跳在安娜的心中,对她这么说道。
伊莲娜小姐翻动着手上的论文。
她浏览着纸页间有关《雷雨天的老教堂》的一切信息,关于它的发现,艺术造诣,用笔风格的研究,色调与美学,还有论文的作者们对于画家身份的推测。
和很多学术论文一样,这是学术研究而非考古传记。
篇幅有限。
关于这篇《雷雨天的老教堂》的发现,论文的两位写作者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是在仰光一次机缘之下,发现了一幅老画。
油画的美学分析倒是写了很多。
这幅画与雷诺阿用笔风格的对比分析,与德加用笔风格的对比分析,对比梵高,对比毕沙罗甚至是透纳。
还有对印象派演变的理解,画作的哪一部分是典型的印象派,哪些笔触又带着浪漫主义的特征。
这些东西,他们的有些写得问题,推论略显牵强。
有些他们写的有道理,但分析的过程难免有年轻人的青涩。
还有些东西,顾为经和酒井胜子虽然写得不错,但伊莲娜小姐可以一边用左手在钢琴上弹出C大调音阶,一边用右手给奥古斯特梳毛,在陪着大狗狗玩的空隙里,写出比这更为深刻的陈述。
……
以安娜的审美标准。
这篇《亚洲艺术》上的论文,远非无可挑剔的“完美”论文。
它甚至连“有力”的论文都称不上。
行文之间充斥着各种作者的犹疑、推测和不确定。
对比分析不够专业,给出的观点不够有说服力,而且难免有没有论据可以写,强行凑数以填充文章的嫌疑。
他们给出的身份论断也很潦草。
尽管如此,伊莲娜小姐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全部都读完了。
这是一篇数千词的论文。
不算长,也不短。
关于这幅画,顾为经和酒井胜子两个人在文章中说了很多,又在文章中说了很少。
在安娜的眼里,长长短短,零零总总,无非就是“Carol”这五个字母而已。
它宛如是只由一种琶音构成的旋律。
弹来弹去,不过便是几个琴键在不同位置的往来重复。
可无论弹了多少遍,听了多少次,伊莲娜小姐却总是听不够。
她听的有点想哭。
安娜想,不能哭。
哭是年轻姑娘的特权,但不是伊莲娜家主的特权。
年轻代表着娇弱。
女性是柔软的,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是柔弱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人更显得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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