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还是这样。少爷是主子,漫说他要娶一个女子,就是他要娶你,我也只管帮他采买聘礼雇请轿夫,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四太爷彻底呆住了。
真不管?多胡闹也不管?
这不对!这不行啊!年轻人不懂事,怎么能由着他胡闹……那这天下不是乱了套了吗?
正惶惶不安时陈忠已抬脚从他跟前走过去,冷冷:“可惜了如今我家少爷没说要娶你,只说了一定要替少夫人讨回公道。所以,丁老爷还是乖乖去山神庙守着吧!”
四太爷跪在石阶上半点儿也动弹不得,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这偌大天地都容不下他一个耄耋老人了。
“你们这样是错的,”他失魂落魄地道,“怎么能听一个孩子的话?就算他是主子,难道就不能规劝吗……”
这时他的二儿子丁成峰蹑手蹑脚地蹭了过来,低声:“爹,韩聚已经送到山神庙了,您什么时候过去?”
“混账!”四太爷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平时让你跑腿办点事你磨磨蹭蹭跟长了虱子的狗似的,这会子替外人办事倒是勤快!早晨这么冷,你急着撵我去山神庙,是想冻死你老子?”
“爹,”丁成峰捂着脸抬起头,“儿子当然舍不得您去受那般辛苦惊吓,但您也知道陈家不是好惹的!万一那个陈七真发了疯,招手从金陵城叫来两三百家奴,咱们家可就真的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我就不信!”四太爷扶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恼怒:“他陈家真能一手遮天?他敢来欺压良民,我就敢告官!”
丁成峰怕挨打慌忙后退,隔着一棵树争辩道:“告官咱们也讨不到好!爹,咱们从前告官是一告一个准,可那是因为咱们有钱!现在要跟陈家斗,咱们就算连耗子洞里的存粮都抠出来,也比不上人家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啊!”
更何况,真要闹到官府,只怕也用不着陈家费多少心思,就以前压下去的那些事随便翻一翻,也足够咱们判个举家流放了!
四太爷挪动两步站稳了,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儿子,神色冷厉:“果真这临溪村已经没有规矩了?就连你,如今也要来造我的反了?”
“我不会造反。”丁成峰道,“父亲,我只是来求你顾念家里老老少少几十口人的性命,别再跟陈七少爷过不去了!”
“你这还不是造反?”四太爷手持拐杖在地上敲得啪啪响,“家里老老少少几十口都是我的儿孙,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我发迹你们跟着享福,我受难你们就合该替死!这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你们这就动了歪心思了?”
他越说越恼,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只能咬牙咽下:“何况,我什么时候跟陈七少爷过不去了?我不是一直都在为他好……”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见那个一向十分恭顺的儿子已从他身边绕过去,咣当跪在了房门口:“丁成峰前来向陈少夫人赔罪!先前在前院失手伤了少夫人,其实非我本意,都是我父亲吩咐痛下杀手不必留情,所以才会铸成大错!今我诚心悔过,愿长跪阶下为少夫人祝祷平安,求陈少爷、少夫人饶恕死罪!”
站在三步之外的四太爷把这番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只气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像一截枯柴似的直挺挺摔到了地上。
屋里陈七悠闲地靠在枕上,看着炉边煮药的丁小麦笑问:“你二伯一向这么没出息吗?我看他还不如你爷爷呢!”
“二伯大约是愧疚,”丁小麦低声道,“外人不知道了了有多厉害,我们家里的人却是亲眼看见过的。杀人争功,这件事实在是……”
“醒了醒了!”县城来的宁神医忽然发出一声欢呼,“少夫人醒了!”
陈七瞬间弹了起来。
吓得旁边另一个大夫原地蹦起,连喊“祖宗”:“您不要命了啊?那么重的伤……”
这会儿陈七少爷却顾不上自己的伤。他慌里慌张地凑过去攥住丁了了的手,脸发白眼发红声音惶惶发颤:“姐姐你醒了!你怎么样?哪里疼?还认得我吗?我是陈七,我是你丈夫!”
丁了了皱眉,摇头,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自己两只胳膊都藏进了被子里。
陈七顿时吓坏了,转身拽住宁神医就哭:“怎么办怎么办,娘子不认得我了!她真的傻了!”
宁神医皱眉,不太自然地夺回了自己的衣袖:“看少夫人这样子不像是不认识……”
话未说完就见丁了了偏过头去,闷声:“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认识你就没好事!你就是个灾星!”
啊?
哦。
陈七由惊恐到惊疑又到失落,眨眼间转换了好几种心情,最后终于归为欢喜:“你生气就生气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神医在旁道:“恐怕也不能说‘没事’。少夫人浑身上下都是伤,背上还好说,麻烦的是这两条胳膊,还有脑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比划。丁了了试探地随着他比划的方向活动了几下手臂,忽然心里一惊。
她的头……头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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