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立场,怪就怪五代留下的烂摊子吧。”
他大手一抓,月饼薄薄一片,咬了有如啖冰嚼雪。徐覆罗陡然心有戚戚焉,抽了抽鼻子,浓眉打眼,低落道:“水是故乡甜,饼是十五圆,凉透就不好吃了。大教主,你快吃!”
谢皎打个呵欠,偏不去听信他真假难辨的鬼话,沈晦玩笑道:“你方才不怕触犯天条?”
她耳尖一动,神貌恍惚,右手在头顶比划个子,信誓旦旦道:“堂堂八尺女儿,胸中龙韬虎略,天王老子我都不怕。”
“哦?”沈晦故作讶异,“恕我失敬,阁下就是当年水漫金山的小白蛇?”
谢皎扭过头,揪了两颗龙眼,比在眼前,一本正经道:“大胆,叫我小白龙。”
“好,小白龙,”沈晦将两人的空空金杯放到一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算你盗了仙草,连救世宗、太祖……”
谢皎提壶要注酒,却被沈晦的手背虚虚一挡。他的指头连点两下,杯底水色闪烁。
“潮势未至,于事无补,不过两盏残酒。”
“你言下之意……”
“比之救人,何如造势?”
凉风撩起银钩朱帘,谢皎神魂一清,眸子盈亮,嘻嘻笑道:“负心汉,你是负心汉么?我一早知道你在这里,天涯海角也要捉你回去。”
“嗯,我在这,”沈晦将戏就戏,“你怎么捉?”
她没料到对方见招拆招,如炬的目光一闪,哼道:“那就难说了,我的心可不是面团捏的。”
……
……
却踏枝划拳连赢三局,乌有蛮灰头土脸,着恼道:“呸,这也输?往后余生老子怎么活!”
仇奭哈的一声,难得见笑:“醉死不认半壶酒钱。”他望见方浓连吃两个,于是破例尝一口甜点心,孰料削眉一拧,又饮一大口冷酒解腻。
“杯酒皆有月,歌声共逐风,”问丸意犹未尽,“就这样,辉夜姬尝过人间百味,回到月宫去了。纵赏青春日,相期白发年,如此渺小的期望,最后也落了空。”
南充华静聆至终,嗟叹道:“这与嫦娥奔月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浓开口道:“奔月才是返璞归真,哪里不好?”
南公见她花信之年,小春正枝头,不由自主想多说些话,好声道:“令尊安在?”
方浓小郡出身,初见他蔼然可亲,实打实答道:“承蒙南团主垂问,家父早年忙于生计,漆园没了之后,大病一场。为人儿女,分忧两肋,我也该励精图强,种茶采桑泽被乡里,不堕高堂寄望。”
南充华不啻赞美,“方圣使也是令尊掌上一颗摩尼宝珠。”
“哪敢当?”方浓满目诚挚,“摩尼小教,香火道场人微力薄,远不及活圣人的生祠服膺江南。”
贲先芝忽道:“方圣使吃得不尽兴么?”
方浓一愣,没懂他因何发难,恳切道:“我何德何能有此口福?”
蜜饼子甜腻,此桌吃的并不多,贲先芝恹恹地嘲道:“想必你面前的饼饵格外好吃,尽得姑娘一寸芳心,连筷子也不舍得伸远。这回香会,你想做神君,恐怕差点格局,最多做个天妃。”
月挂峰头,山鹿呦呦,人声谷声风林声,一齐涌如潮怒。
沈晦心不在焉,捏起面前那张小饼,一边把玩,一边想:“眼下,是小人物加入了棋局。”
而他身旁,荤素不忌的回笼教主毫不客气。谢皎一口咬下饼去,鲜活滋味,烫得舌头嘶哈。沈晦余光一瞥,绮秀可人,三万六千良夜,碧鳞鳞的小雨为其一止。
“是酸是甜,”他偏过头问,目不转睛,“好吃么?”
谢皎一手捂嘴,另一只手去摸酒壶。她咳了两咳,自逗自笑,囫囵吞枣似的,眼角红簌簌的发湿,皱鼻尖说道:“月亮也烫,就这一下,我能记好多年。”
沈晦伸出右手,取来大肚子的注壶,木瓜汁倾倒而出。他递给谢皎,葵花玻璃碗中圆月晃荡,金波潋潋,“自在些,随心所欲。小白龙再醉一回,鲸海都是囊中之物。”
“我本鲛人托生,雪尾齐海色,百年一眨眼,自由自在得很……”
她又说得天花乱坠,小啜甜浆,瞳仁照成橘红色。
“真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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