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说过,奏琴者指上有声,莫非居士他老人家真没骗我?”
琴师从身后拎出一条狸花猫,野猫后颈受制于人,嗷呜松了口,掉下一条红彤彤的坠子。
“铅丹所铸,给它叼去,就要害了性命。”他抬起眼,“在下沈晦,娘子怎么称呼?”
谢皎四处撒目,顾左右而言他,啊的一声,答道:“我姓徐。”
包山寺撞了夜钟,近在咫尺,她一个激灵,威风翎抖索乱动。
沈晦明知故问:“促织将军,你怎么白了头?”
“促织活不到白头。”她怔怔地说。
他抽出手,摘去谢皎蓬鬓。她无处用心,只盯亭前三分白。沈晦掌托团团雪,扬散风中,温和道:“喏,活到了。”
雪风打旋,山月半衔,海角天涯一场美梦。谢皎腾的一跃而起,左脚踩右脚,故作镇定,喊道:“告告告辞!”
她气势如龙,拔足直往山下走,转过一弯石径,刚不见背后芦香亭的踪影,脚尖却又扭了回去。
谢皎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拍额惊呼:“好事做到底,人还没拉起来!”
她再往山上走,将见飞翘的亭角,心搏穿林打叶,脚尖最终再折返,停也不停,飞奔下山。
促织将军飞越小桥,俯下腰捧水,哗啦激向满面红光。石阶一地鲜白,只有一道头戴长须的人影,横杀直撞,踩碎狐尾藻,风一般冲过绮丽的野蔷薇。
五指嵬嵬,天色微明时,翠萝深处有一名白衣人信步下山。
沈晦背后斜琴,怀中抱猫,经逢草桥一停。
昔日的雨迹未干,溪底藻荇交横。桥边这片石面平整如水,石壁坠露,左右各有一尊半蹲的小石猴像。一者捂嘴,另一者蒙眼,共同托举石壁,乃取“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之意。
“你看蝼蚁时,见它非横即竖,闷头乱撞,一切心思纤毫毕现,远不知有道目光高悬其上,是不是很可笑呢?”
他抚摸猫背,“我看所有人,正如纸上绿蚁,飞不出佛陀掌心。”
沈晦伸指,止住那滴露水,一时别无可写的话,于是收手下山。而他身后石壁上,徒留行云流水的八个匕首镌字:
“谢皎独来,琊之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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