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八万四千门(2 / 3)  蓬刀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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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秤,好能掂量轻重。”

    少年闷声道:“家里卖粉羹,刚能吃饱,没几个余钱。”

    柴思本五指根根收握成拳,示意道:“五叔公在你这年纪,饭也吃不上,诸般本事,还不是照样学到手了?”他凑去小孩儿耳边,如同告密,虚声道:“偷也是学,不偷钱,偷听。凿壁借光,听过没有?”

    小厮扑哧一笑,恰值孙黾被烟火气呛出灶房。他顶一张花脸,掸掉前襟的烟灰,不由问道:“什么事情好笑?”

    柴思本慢直了腰,面上露出昔为百丈宗掌事的威严,不容置疑命令道:“夏税收完,杂事也不多,你派他去州学扫地,衙门隔壁,近之又近,有事喊一声因应。”

    孙黾目光在这一老一少身上打了一转,须臾微微一笑,应道:“好,孩儿记下了。”

    “你过来,洗净猫儿脸,”柴思本叱道,“好好的一州通判,竟给一帮老匹夫烧火动灶,讲出去谁还服你?州府颜面何存!”

    孙黾调侃:“谁是老匹夫?五叔,你叫太大声,小心半夜被这帮叔伯装麻袋。河里扔过粽子,指不定就有粉圆馅儿。”

    “我老人家英雄一世,狗胆包天,敢暗算我?”柴思本豪气冲天,又故作神秘,“旁人都说,居养院住着一群老鳏夫,没有家主婆,孤独一生,你可知道为什么?”

    井绳辘辘吱呀,孙黾打水,吊起一桶银光,袖子捋到半肘高,信口道:“为何啊?”

    “没人爱呀!”柴思本大笑。

    ……

    ……

    他猛抄一把水激脸,闻言一呛,咕嘟吐泡,匆匆几捧水,洗作白面书生。帕子浸饱冷水,滴滴答答,浇漓池边绿苔,沾湿了鞋尖。

    “五叔,我心神不宁,这几夜老做梦……今晌绝了,大白天凭空出窍,去了一遭东京城。”

    “阿果孩儿,你热衷笔墨,不乐意随我习武。但凡有一副好筋骨,何至于收个夏税,就累出这满脑子的妖魔鬼怪?”

    柴思本口中咄咄,又好奇道:“五叔没见过,东京城是何等模样?”

    孙黾提桶一倾,井水尽倒喂脚边枣树。他半是怅惘,半是打发道:“金山银海,富贵模样。若是不富贵,要花石纲何益?”

    天井四四方方,院中三点人,灶房飘出轻烟,沾一分薄暮郁色。

    “五叔,我怕两浙会出事。”

    小厮止刀,柴思本喝道:“满口胡话!”

    “你且看吧,朱勔独踞一方,结驷连骑,排场之巨,分明就是个土皇帝。”

    孙黾独坐愁城,忧声难咽,“应奉局掳掠东南,两浙积重难返。摩尼教魔王夜斋,春来愈发频繁,乡兵使尽浑身解数也捉拿头目不得……五叔,我怕,就算税由挪动几尺,我怕压不住啊……真压不住了,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柴思本心头戳刀,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炊尘,鼓舞道:“阿果孩儿莫怕!五叔明早就回百丈山,向邵甘棠要回掌事人交椅,一举破了摩尼教,给你壮胆!”

    “自打孩儿失怙,五叔就是我亲爹。可我今日来,非为诉苦,而为辞行。”

    孙黾揩了鼻水,踌躇片刻道:“孩儿有位赵姓同僚,本该随税进京。但监司命我代劳,孩儿无法推却。所幸党人碑之禁稍弛,我便想趁机走动一二,抢在人先,求个市舶司的位置自保,再不做这昧杀良心的活计。”

    柴思本定眼,周视一望,悄声道:“五叔有棵珊瑚宝,你入夜来,拿去打点呀。”

    孙黾笑道:“棺材本,你自留好,少替我操心。小刀,天色不早,咱们走啦!”

    小厮得闻呼唤,丢了割竹刀,刺溜近前。柴思本瞠目道:“这就走?没坐满一盏茶功夫,你打发叫花子呢!”话虽如此,仍旧追出门,知他公事繁忙。

    三人跨出居养院,艾草清香袅袅。孙黾道:“肉粽咸,配一钟儿米酒吃。”小厮嚷道:“五叔公莫送,过几个月仲秋,孙大哥送喜饼与你吃!”

    “哦?”柴思本面色一喜,“哪户好人家,有着落了?”

    “满口胡话!”孙黾嘣弹小厮脑门,心虚地朝柴五叔解释,“流水浮云,没敲定,我并不在意。”

    柴思本吹胡子瞪眼,“你老子我在意!五叔没几年活头,我那无缘的大孙子着急投胎,还不知要投进谁的肚子!”

    白月东升,西日将落,穹顶染缸倒翻。孙黾见他雪发蓬蓬,颓相难掩,确是一副老叟模样,心头一酸,嘱托道:“但有好事,邵甘棠必不会几次三番央你回百丈山。小人心计难测,五叔留守居养院,孩儿先去东京城。八月再来,送足喜饼请帖,请你老人家吃喜酒,好生吃个痛快!”

    “得找个人,作老来伴,”柴思本开导他,“我老人家没人爱,你不值如此。”

    孙黾应道:“孩儿家中荷包如盏,赶逢明早咧嘴,便叫它生个芙蓉娘子,与我烧火做饭。”

    而立之年,不曾亲近女色,说到底心有不甘:值与我配者,不是妖物,也得是个尤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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