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卜吉,为使法术圆融奏效,不露大道天机,直至着陆,皆不许术师下离此船半步。如有违者,皇城司私法,斩立决伺候。”
她解茄袋取宝,递上四颗玲珑骰子,“陶先生不必为难,此乃本官心意,照我原话讲,四位赌运昌隆。”
那四颗骰子皆乃精金所铸,入眼生辉,奢美无比。陶秀才亦知真意,沉一口气,不敢怠慢,接过骰子收好,揖道:“‘先生’二字愧不敢当。谢长官放心,左不过小的挨一顿臭骂,男子汉大丈夫,少不了几块肉。”
“荣四,洗我刀来,剖活鱼!”
他喊了喊庖工,兀自端走散腥鱼篓,两步径入庖房。
斜晖脉脉,徐覆罗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蔫头耷脑,半晌幽幽道:“人为刀俎,我不想她做鱼肉。”
甲板一地金红,远水送舟,船后千帆如戟。
谢皎面映酡光,努了努嘴,推他一爪子,催道:“还愣什么,去请你的胡姊姊吃鱼小酌。方桌腌臜,咱们上二楼凉棚,围圆桌,吃酒看星星。你没本事,我有啊。你说哪颗好看,我使长杆,给你敲下来。”
“谢三,大人有大量,胡姊姊一时好奇,动刀一桩小事,你不会同她计较吧?”
“刀也有主,”谢皎哂道,“她若能用,尽管去动,算我技不如人。”
徐覆罗嘻嘻直笑,心下大定,叫了声好,雀跃钻进乔屋。
金乌西去,纲队直朝东走,淮阴城遥遥在望,不日便能南折运河。谢皎抱双肩,倚栏吹风,两颊醺醺然,未多时月色溢湖,天共水一青。
灯笼次第点亮,人影渐密,首船丁零当啷,端盘送盏,响起开伙的热闹。
香味远传,次船水手趁这时辰,三两个聚在桅头,面有忿忿,似在哑论什么。他们饱嗅一会儿,便也摸摸肚子,自去喊火夫,起锅动灶。
她无端想起尾船的小虾皮,不知怎地,脑中灵光一闪,心猜:这条鲫鱼二尺长,莫非是从后头纲船所拿?
……
……
胡姬憩居半日,晚夕受邀,欣然赴宴,遂闻谢皎占星之托。
陶秀才片罢鲜鱼,筛酒上来,默然抽身去了,卸解绳索独下划子。胡姬看在眼里,神色不动,朝二人一拜,坚持下楼去行准备,言称无功不受禄,鱼鲙未尝半口。
“唉,唐明皇也稀罕的珍馐,送到嘴边,她偏不肯吃。”徐覆罗砰的撂下花杯,酒酣大闹,两臂一沉意图掀案,“你且看好,老子要——烽火戏诸侯啦!”
谢皎霍然一掌捺下,圆桌稳如石铸,纹丝不动。
“人有七窍玲珑心,你有什么?”她叼着蟹腿,“没想到吧,你一无所有。”
徐覆罗懵懵眨眼,思索片晌,蛮不服输,擂胸道:“我有——”
“你有你爹。”谢皎同样半醺,拍案叫道,“我没有!”
她龇牙咧嘴,右腮黑膏药腾的一鼓,骇得他嗝了一跳,“我有百六十斤”当即吞回腹中。徐覆罗小声道:“那对不住啊,嗝,这爹又不能对半分。要不,嗝,我喊你一声爹……”
谢皎大手一挥,气定神闲道:“他儿子在我手上做牛做马,我就是新爹。”
因为没爹,就要做别人的爹。徐覆罗脑筋打结,一时想不出个中纠葛,哦的一声,与她碰杯问好:“爹吃好喝好。”没贪几杯,便喝到桌底去了。
星汉倒扣如盖,徐覆罗痴望一会儿,只觉飘飘似仙,人在青天,头枕暗云俯瞰海烟,一时乾坤颠掩。
“谢三,”他傻哈哈道,“我好快活啊。”
湖风绵绵,凉棚圆桌酒菜齐备。灰紫浅盘里,野鲫雪肉成片,透如蝉翼,薄如轻宣,更有芥齑相佐,泰半吞进了徐覆罗的五脏庙。
谢皎不吃生食,拾筷踌躇,拈一朵萝卜雕花,咔嚓嚼了,满口沛然生津。
他听个正着,大舌头闲扯皮:“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大夫开药方。你可倒好,冬吃萝卜,夏也吃萝卜,你就是嗝——大萝卜!”
她小酌竹叶青,转杯映丸,咕咚一口吞月,问道:“樱桃煎,你吃不吃?”
徐覆罗压枕双臂,仰躺草席,酩酊地摇了摇头。
谢皎拽过葵口盏,挪至面前,摩拳擦掌,正要亮牙。他吐个酒嗝,嘟囔道:“樱桃……郑转运船上还有樱桃?”
“闽船去京城,昨日清早迎头相逢,郑兄叫停,买下两大篮,你没瞧见。我叫庖子盛了,不吃白不吃。”
“皇城司声名,正是被你这帮人所坏,”他啧啧有声,“你留两口,给胡姊姊留两口。”
甘味盈喉,谢皎吃吐不停,全当耳旁风,心说,要我留,你算老几?
徐覆罗兀自寻思,大湖将尽,往南过高邮军就是扬州。胡姬瓜洲镇下船。一面之情,余生缘悭,茫茫湖海,再也寻不见。
他一时想得痴了,喉头咕噜成串,似呜咽一般,扭头翻身朝向湖面,却闻脚钏之声叮咚作响。颈伸两寸,嗅得熟香,正逢胡姬款款登楼。
舷梯那端,她红发垂襟,碧目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