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一,笼统地分为三拨。
“六成腴田,归大田主;
“三成瘠田,归小佃农;
“所剩不足百一,才是大宋国当今的官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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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通判,下官冤枉!”
曹官将头摇成搏浪鼓,“昨夜族里办喜事,我去吃流水席,酒兴上头,碰巧听到风声。”
他左右一望,吞口唾沫,压低嗓音道:“我阿叔做捕事,上月带些土兵逮偷牛贼,直追出二里田垄。叵耐贼人凶悍,往人眼里泼石灰,废了几个小兵崽子。他奔出山坳,便要跳进淀山湖,憋口气做个王八,那谁能捉!”
“废话少说,闲言休讲,”孙黾不耐烦,“少装神弄鬼!”
“通判留神,阿叔是青龙寺挂名的在家弟子,”曹官歉然摆手,“往往水尽山穷,便蒙神佛襄助,讲究一个善缘。”
“当夜正逢十五,月大如斗,山坳尽头湖光粼粼。眼看偷牛贼甩脱褙心,一个猛子就要扎下水,遁出秀州地界。四野并无旁人,阿叔叫苦,心说此行无望,孰料那贼人一声惨号。变在刹那,没等他看清,一团黑影横身飞来,正落在脚边,抱腹扭成油煎虾。
“七尺凶汉,百八十斤,一脚被人踢废,对方定是妖魔啊!阿叔以为命蹇,惨逢摩尼教魔王夜斋。土兵人寡,决计斗不过妖魔,大伙儿拔腿就逃,却闻身后有人高呼,扬言莫怕。他斗胆一顾,竟是洪皓洪司录。
“洪司录独先转进山坳,近前寒暄一番。他常走动乡陇,阿叔一眼就认出了洪佛子。
“那一行五六人,悉着布衣。公人帮手,缚了太牢贼,复去步量溪谷腴田。这时一名海棠衫的女子跳将出来,狠踢盗贼小腹一脚,嚷道,还敢再跑,着了你姑奶奶的道!”
孙黾道:“怎么,她练过铁腿功?”
“江湖女子,常理难度。”
曹官想见油煎虾情状,嘶的一声,复道:“洪司录担保,要为捕事记功一件,言下有不送之意。阿叔捉了偷牛贼,还有什么不满?自然拱手告退。那小娘子标致有美色,他稍慢几步,落在最后,心痒难耐,临走回头一瞧——”
孙黾早有预料,就听他说:“你道如何?一人提竿背篓,新沐未束,徐徐走下满月白堤,身后万顷碧琉璃。那女子迎去埠头,气赳赳问他:‘愿者上钩,就钓得这等货色?’
“男子笑道:‘独钓碧罗夜,无为而已。与你何干,与鱼何干,又与江海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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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官咋舌:“孙通判,我没见识,赵县丞燕居时,都不说人话?”
孙黾冷哂:“放浪出世,是不是?”
“人间快活林,大率凡夫俗子。官场唱庄周,照我说,好没意思,”曹官一嗤,“阿叔自小听惯奇鬼异数,疑是神仙,像你我识文断字,那是万万不会受欺。真想做神仙,何不挂冠解绶,自去儋州做坡仙!”
“淀山湖左近是谁家私田?”孙黾忽问。
小厮叫道:“孙大哥,我知道,是陶家庄的!我爹卖地进城,便是找的陶家庄知见。签字画押,一天交割完毕,当晚挪界碑,手段出奇利索。”
孙黾嗔责:“驴耳朵,就你聪明。腌臜了绢匹,有你好颜色瞧!”
小厮吐了吐舌,闪身躲去绢柜之后。
曹官道:“淀山湖此处,早先归属吴江萧员外。往北是平江府,应奉局霸道,萧家抢它不过,转头往南买地。百年田地转三家,这几年败落,涸湖造田,卖给柳溪陶庄还债。驴耳朵说得不错,现如今正是陶家私产。”
“陶朱铜臭,过不了几年,陶家便是下一个朱家。若非大田主废湖,水旱之灾也不至于这样厉害。”孙黾拧眉,“一个朱,一个陶,秀州割田而治,尽付私姓,竟无一寸官田。”
曹官呷笑,“要不怎敢劳赵县丞大驾巡疆,长针入骨,直砭病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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