俶演?”
“八字胎记铁证如山,你他娘的别想抵赖!”
“梁乞逋千里之外满门被灭,香火竟能续到我头上么?”
“小梁太后鬼迷心窍,杀了国舅爷不假,仁多保忠却不会说假话,他说放了一名宋人女子,那就决不会让她下去陪葬!老子什么都不在乎,你是那女子养大的白眼狼,你就要还梁氏的血!”
粗鲁汉子难得凝重,“十年前回去,梁俶演必死无疑。但如今不同,金打辽,羌打宋,宋金联盟,如若辽灭,西夏定难以一敌二,兴庆府正是用人之时,你就算在生死簿上画过押,认过命,老子也得拚了这口气,把你夺出地狱,回去认祖归宗!”
寿衣透风,华无咎没了法子,缩回棺材胆,左胸旷荡,空留一腔涂炭。
他就着微弱星光拆开包袱,摸出三五件厚衣,叠放整齐,伤药俱备,内夹一把小小的桃花剪,红麻厚布缠嘴。夜色如剪,干涸心脏一颤一跳,竟不似长在左边了。
牛车轧石,华无咎拔掉药筒塞子,药粉里跌出一捆钱引,扎得又细又紧。
“西夏天辽地阔,就算是火坑,那他娘也烧得痛快!东京城方寸之地,放个屁都听不着响,手脚功夫不得劲,耍个撮鸟的棍棒。”叶霜海气昂昂道,“你那两个小相好,一个另觅新欢,另一个被陆畸人下了大牢,还有什么值当你牵挂?”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我没来及教她,”华无咎低吟,“掏心挖肺,还怕人嫌腥,也罢,也罢。”
难难难是遣情难,情尽圆明一颗寒。牛车辘辘,转盼之间已过界碑,东京灯火汇成光点,杳杳隐没不见。十年间的尔虞我诈,终成一句荒唐笑料。
“萍水相逢,恩仇两讫,个中情由,本不足为外人道。”
天为盖,棺为席,华无咎揉眼呵欠,众星闪了几闪,终于匆匆黯淡下去。
白牛车过乱柳坡,坡上尽是断头柳。背后棺材酣静,叶霜海见四野渺无人烟,悄从褡裢里摸出一副纸包,长臂一挥,勾噙嘴角,藏不住隐秘的欢欣快意,一路扬扬撒撒,所过之处如六月飞雪。
鹅膏粉随风飘散。
他心道,我走这趟镖,走了十年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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