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把我拉回了那个春日的下午,我坐在绿皮的公交车上,当时的我身着一件浅绿色的毛衣,白色的长裙,不长的头发随意地扎了起来,在最后面的位置靠窗而坐,画架放在脚边,拉开窗户,记忆里那天虽是春日,太阳却极暖,脸上微微发热,任由风吹在脸上,吹乱了耳边的发丝。
那时的绿兰村远没有现在这样声名远播,通往那里的公交车不多,上来的人也很少,鼻息间萦绕着风的气息,还有淡淡的尘土和阳光的味道,因为紧张的学业,已经太久没有回来了。
也许是身心太过舒服,眼皮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阳光下,感觉眼皮闭上,透亮的红,而不是黑夜闭眼后无尽的黑。
仿佛做了场梦,在一个熙熙攘攘的街道,我缓步行走着,浑身暖和异常。
直到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才直觉地把头从窗户边缓缓直了起来,朦胧地看着前方,好像上来了一群人,手中拿着包,还有妇女后背背着孩子。大家都坐好,本是寂寥的车厢里,仿佛一下热闹起来。
因为路面不平,车有些颠簸,我本是想把自己的画架再往里摆摆,余光却瞥到了一个身着白色毛线外套的少年。
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仍在午后的梦中,可揉着眼睛却分明地感觉眼前这个世界的真实,只是不敢置信地缓缓侧过头去,风吹动着他额前的发丝,在阳光里微微闪动着淡淡的光,白色的耳机线随着车的颠簸缓缓地晃动着,他本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本书,却回过神来。
那双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透明,微转过脸,看着我,拿下耳机,开口,“好巧。”
我点头,忙又摇了摇头,耳朵有些发热,“我刚才在睡觉,没看见你上车。”
他主动问:“你去哪里?”
“绿兰村,你呢?”
“我也是。”
他平静地回道。
那三个字“我也是”让我的心一下快乐地旋转起来,仿佛置身于长长的白色甬道上欢快地舞动着脚步,四周满是鲜花绿叶,鸟语虫鸣,阳光从缝隙中照下来,像是无数粒金沙缓缓向我溢流而来。
阳光下他白净的脸孔在浅色的毛衣衬托下,显得他的存在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戴上耳机前问我:“你想听歌吗?”
我恍然如梦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坐了过来,淡淡的薄荷味便在我的鼻息间微微萦绕,我拿起他手中的耳机,听着里面一个空灵女声唱着陌生而又动听的乡村歌谣。
记忆里,风静静地在耳边吹动着,暖黄色的阳光洒在脸上,缓慢的曲调在低低吟唱,那是个春风沉醉的午后,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微甜的。
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终点,下车。
我早已知足。
就这样安静地近距离地坐着,什么也不说,只是共同听一首歌,已足够美好。
我不指望这辆车能永远开下去,不要停歇。因为知道,只要这一下下就好。
下车后,我先去外婆家。
他说,他去一个亲戚家。
然后我们挥手说再见。
从外婆家出来,我背着画架决定去油菜地里写生,只为了画出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色。
老师说,画不在美丽,而在于,是否有生命力。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前来作画。
只是没想到,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相机,旁边还站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叫陈齐,想必是江子墨所说的亲戚家的孩子吧。
陈齐个性很是开朗,话也多,三两句便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江子墨家的王阿姨便是他的妈妈,从小看着江子墨长大的。
陈齐的外表,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张圆圆的脸了,个子小小的,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像极了鲁迅笔下的闰土。他和江子墨站在一起,外表气质虽大不同,却格外协调,也许是眉眼间自然流露的亲情吧。
我见到了江子墨不同以往的另一面。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开怀地笑,一笑间,仿佛就像眼前的世界,春暖花开。
我摆好画架,开始构图,陈齐跑到我这里来,强烈要求把他和江子墨两个人都画进去。
江子墨拿着相机正在认真地拍照,可能不知道陈齐已经跑到我这边来了,惊喜地叫道:“阿齐,我拍到蜜蜂了,你看……”
我抬头看着他兴奋的样子。
也许这样的他,才像个真正的少年,而不是眉宇间淡淡的,仿佛有哀愁在缭绕,又仿佛不在乎一切。
我将这样的他,画入了这幅图中,另外一个少年向他所在的方向奔跑过去。
这样的画面其实我可以深藏在心底。
可是陈齐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哥,你看姜唯画的咱俩,好小啊看起来,就这么大点儿个子,不过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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