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无法说出口。这种事,若不是他,这么问太难为情;真是他,更难为情。
“你怎么有事闷在心里?”余其扬说。
“没事。”筱月桂看看马路上的车,“只有天打雷,下不下雨还难说。”
“小月桂。”余其扬突然改了称呼,自从她与黄佩玉在一起后,他就没有这么叫过她,其实自从七年前的那个凌晨她把他推出一品楼的大门外,她就未再听见他这么叫自己。她的眼睛突然有些湿,赶紧掏出手绢来,为了不让他看见,微微转过身。她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说:“还是叫一辆车吧,天可能真要下大雨。我晚上有事,不然,我送你去。”
筱月桂向前走,她很失望,“不用了,我走走路,何况离凤雅酒楼也不远。”见余其扬准备返回茶楼,她实在忍不住了,“晚上该不是又要会六姨太吧?”
余其扬马上脸板了起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筱月桂停了下来,看着他,“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在假面舞会上。”她本想说,他就是那个抱她的白巾道士,可是没有说出来。若他否认,她等于先承认到处找他,不是自讨其辱吗?
“老板让我陪她去,我就陪。”他大概觉得过于严肃,反而坐实筱月桂的怀疑,改了口气。
“听我一句话,别陷进去了。”
“其实她人很善良。”余其扬说,“你把问题看偏了。”
但愿是她想错了,她心里突然觉得委屈,一开始自己就是作为别人的女人与身边这个男人相遇的。命就是这么安排的,谁挨得过命?
余其扬伸出左手,拍拍她的肩头,像在安慰她似的。见她没声响,便一边拍她的肩,一边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原来还不是执行任务、另有图谋,而是真正来了情,勾上了劲!听起来,就像是她吃醋了一样,她一直隐隐有点儿担心六姨太会把余其扬的心收服了,把他弄得失魂落魄,果不其然。平日他连她的手都未握过,刚才居然拍她的肩,说明他现在对她心里很坦然。她说:“我看你是昏了头脑。想做什么事,最好不要在上海,为你自己好,我才说这话。”
两人继续朝前走,谁也不看谁。
“在上海怎么呢?”
“起码我看着心烦。”
“这跟你相关吗?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幸好,刚才没有问,是不是他假扮道士从背后拥抱她。这个人看来至今不拿正眼觑她,与她在心底里较着劲。“其扬。”筱月桂咬了一下嘴唇,心里酸酸辣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说:“好自为之,我们做人都很难。”
“多谢筱小姐指点!”余其扬讥讽地说了一句,不告别就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的饭吃得很不开心,《时报》来了两个人,主编和副主编,副主编做记录。主编倒是精明,见她有些心神不定,盯着窗外大雨发愣,就说:“今天我们吃饭不谈公事,改天再做。”
筱月桂一下子明白自己失态,坚持好好做采访,结果吃完饭做完采访,主编叫了车送她回家。
雨停了,湿湿的地上,凹的石块积了一层亮亮的水。
筱月桂回到康脑脱路54号,房子里就亮了两盏壁灯。她直接上楼。楼梯间的窗台有盆云竹,已经长过半窗高了,这楼道的吊灯越看越暗,颜色僵硬,如抹桌布脏脏的,她想得换了。春天时因为潮湿留下的霉点,一稍注意看,就像心上的一处不快的记忆。如果可能不住在这儿,一旦有了足够的钱,就买个大些亮些的房子,搬进去前,一定得先翻修粉刷得干干净净。
秀芳已经用屋内的锅炉管道烧好热水,她就开始放洗澡水,拧开搪瓷盆上有h的龙头,心想那个余其扬这时肯定与六姨太在床上。
她不敢想下去。取了床下的绣花软底拖鞋,棕黄色的鸟停栖在枝头,她喜欢一出浴缸就穿上这拖鞋。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感情没有离开过余其扬,自从重新见到他后,这一年来,脑子里总时不时钻出他的身影来。他跟别的女人,无论真戏假戏,她都会在乎,会很长一段时间弄得心里疼痛。但是她又不能在乎,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表示,而且两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谁也不会跨过一步。他们都是靠洪门老板吃饭,跨过了一步,恐怕情形更糟。想到这里,她的烦恼更深。就像她对新黛玉说的一样,她与他谁也不能卖给谁。
如果这就是难挨的命,一个是桌面一个是桌底,那她就能做到不去看那桌底。
她觉得眼睛湿得可怕,便把更湿的毛巾盖在脸上,心里想: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我,又正是我爱的吗?
自从这次见过余其扬后,她对秀芳说:“以后再也别给我提阿其。”
秀芳很坏地笑了,问她:“小姐呀,那厨房窗前的相思鸟要不要放掉?”
“那是黄老板送来的。”筱月桂说。
“可是阿其提来的呀。想必就是他选的。”
“嗨,你嘴壳子硬!”筱月桂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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