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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筱月桂接到请柬,美国领事馆在中秋节举办假面舞会。她没有想好去或是不去。这两天她情绪不好,心里一算,月经早该来了却未来。会不会怀孕?
这想法马上被否定,完全不可能。
对一个在妓院里呆过的女人来说,避孕并不是难事,只需要随身用布带把麝香贴在小腹,就大可不必担心。但是等到想要孩子时,却难以怀上了。
她在荟玉坊第一次开始接客时,鸨母就对她交待:“弄大了肚子,我怎么处置你都行,你自己交了霉运。”
“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只有不让怀上。”
她问鸨母,荟玉坊的姑娘用什么方法。
“麝香。这法灵。”鸨母说,“只是使用麝香会让你终身无后,这个事情只有你自己决定,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立即对鸨母说,她想好了。
她本来有时会痛经,用了麝香后,症状减轻,此后多少年,月经准时,一直未出任何问题。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却出现了异常,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擦干净浴缸,见筱月桂皱着眉头,对她说:“李玉,我可能得看医生。”
“要紧不要紧?”
“不急,”筱月桂说,“我月经未来。”
李玉松了口气,“真是不要紧。”
“你认为我不会怀孩子?”
“就是你想,恐怕都难。我们一般使用草药,总见效的,哪有你的那个鬼鸨母的方子狠,永远都不生育。”李玉说,“别说是你,我现在若想结婚生孩子都难。我们吃过妓院这碗饭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可挑选的,弄不好,怀上了,那只能找街上郎中打下来。好运的话丢了孩子,运气不好,自己命也搭上。”
李玉二十五岁前曾在一个比幺二堂子还低等的妓院,吃够苦头,不愿意再做,宁肯做佣工服侍人。新黛玉与她的原老板熟,花了点钱到一品楼来,因为是过来人,做娘姨也比较懂行一些。
李玉拿着抹布往外走,预备去请中医来看筱月桂。她顺手带上卧室门,又推开说:“忘了告诉你,六姨太那天晚上走了后,我在厨房收拾,秀芳听到黄老板在说话——”
“他说什么?”筱月桂立即把她叫进来,把门关紧,虽然这房子里没有别的人。
“黄老板说是要阿其把六姨太——”李玉看了她一眼,挥手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
筱月桂脸色都变了,“把她杀了?”
李玉点点头。
“有这事?”筱月桂走到窗前,房外的白玫瑰伸入玻璃窗这边来,迎风抖动,颇有点招摇的样子。她知道黄佩玉对外人的态度,定不轻饶六姨太,可能会赶走了之,至多在京剧界弄出点风波。但是他这么不念宠妾往日之情分,杀人灭口斩草除根,这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她满手心都是虚汗。
“阿其同意去做这种事吗?”
“秀芳未听明白。”李玉说,“等秀芳买菜回来,你自己问她吧。”
吃中饭时,筱月桂从秀芳那儿证实了李玉说的一切。秀芳说:“我走到过道,恰好听到黄老板在说,可是余其扬不同意。”
筱月桂一笑,“是吗?”
“黄老板好像说不愿意,就不勉强。”秀芳仍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不同筱月桂同桌吃,待筱月桂吃完,她才上桌,“我怕他们看见,就回到厨房。小姐不必太在意,那梨园皇后若是有什么闪失,跟你没有关系。”
秀芳的话有道理,而且这个仆女挺聪明,知道她对此种结局心里有点内疚。可筱月桂突然明白了她心里是在为余其扬担心。那个六姨太只是个小女人,不足挂齿,如果余其扬为老板栽到杀人事件中去,那就太不合算。
眼见着窗外的月亮渐圆,仿佛即刻就到了农历八月十五。这天月亮不等天黑尽,便从天边钻出。筱月桂演完戏,开始换衣服。她事先订好猫头鹰的面具,身着一袭拖地白裙。
请柬上说可带一伴。她想了想,坐在电话机边。
那边有个女人接电话,筱月桂就只好问:“请问余其扬先生在吗?”
“不在。”
“什么时候在?”
“不知道。”
她想留话,却搁了电话。
余其扬这几天都见不着人,黄佩玉也多日没人影,反落得她清静自在。
舞池四周点着许多蜡烛,美国领事修了林肯式的一圈络腮胡,在长篇大论,说美国人到中国是做客,哪怕在租界里也决不是做主人,他决心和上海各界以及世界各国的上海居民,好好做朋友。这只是一个开端,他举起酒杯,说了几个学来的中文:“美景良宵,月圆人好!”他的发音还算不错,可是太文绉绉,大家都没有听懂却在瞎鼓掌。
鼓掌声后,他将一个插着羽毛的面具戴在脸上。乐队开始演奏曲子,侍者给来宾斟酒。这个前所未有的化装舞会,是筱月桂在上海参加过的所有晚会和应酬中排场最堂皇也最花哨的。她看得眼花缭乱,大开眼界。洋式化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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