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上游的安排,连崔廉也不知晓,但他和马文才反复推演过褚向的选择,都一致认为在洛阳不可得后,他最大的可能是带着萧宝夤旧部回返豫州。
“豫州?”
徐之敬也懂了,眉头一挑。
“洛阳已经有主了?”
“走之前,主公派了花将军去荥阳借兵,尔朱荣一南下,花将军就会驻守洛阳。褚向想趁虚而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崔廉口中也有着对褚向的惋惜。
且不提褚向对外宣称的萧宝夤遗子身份,就以他的才干风度来看,若能拿下洛阳,未必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
只可惜他参与进这场中原角逐太晚,前有尔朱荣、萧综这样心狠决断的枭雄虎视眈眈,后有马文才、陈庆之这样的天才突然崛起,他又是仓促领军,无论是声望还是地盘都不够稳固,根本不足以震慑魏国上下,得了洛阳也坐不稳。
徐之敬听闻褚向进不了洛阳,八成要去豫州,心中很是为他担心,但又转念一想,他这好友从来就没想过什么争霸天下,要不是萧宝夤要死了把他卷到这场争霸里来,怕是就连萧宝夤自己都一辈子不会暴露褚向的真实身份,让他在南梁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早早将他从这场角逐中踢了出去,未必不是他的福气。
如此一想,徐之敬也就想开了,准备回洛阳去找马文才。
然而他还没松口气多久,就听崔廉像是自言自语道:“就是这褚向运气太差了,他想要豫州,主公也想要豫州,八成还是我们先到,他还是得领着一群齐军跟丧家之犬似的到处找地盘。”
“什么?”
徐之敬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住了。
“我们的计划本就不是雍州,雍州有潼关所拒,固若金汤,雍州北面的并州又将被白袍军所得,此时谁也拿不下雍州。雍州只是跳板。”
崔廉笑道;“得了雍州,便可避开关内的眼线,从河内直取河南,南下夺取豫州。”
徐之敬一凛,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廉。
“这,这是黑山军的意图,还是马文才的意图?”
和雍州、司州不同,豫州与徐州疆土与梁国相连,一直是边关重镇,不但城池修的坚固高大,各路水路、陆路通路皆十分发达,而且民风尚武,是易守难攻之地,也被魏国几朝的能臣名将治理的十分繁荣。
魏国动乱,元魏宗室不满尔朱荣屠戮忠良,南方诸州刺史纷纷或南投或归隐了,南方诸州的百姓也跑了不少,豫州和徐州空虚,但城池和要塞却是丝毫没有损坏的,良田桑林也有无数,即使是梁国也是枕戈待旦、大军压境,就是等着两虎相争时夺下徐、豫两州,收服淮北。
这一点马文才不可能不知道。
豫州和雍州相连,是从魏国到豫州最近的道路,所以萧宝夤才会被魏国点将去雍州平乱。只是他北上剿匪不利,加上郦道元被杀,索性就在长安反了,有他镇守雍州,便等于豫州也在囊中,魏国即使想要夺回豫州也得大费周折。
褚向是从洛阳南下回豫州的,就得辗转多地,还得避开魏国的兵马,自然不会比黑山军夺取雍州快,所以崔廉才说褚向太可惜了。
马文才对豫州势在必得,大约是拿下潼关时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现在他明度雍州,暗取豫州,只要豫州一失,梁国就会知道马文才的野心,便等于马文才直接向天下宣布了自己的“不臣”之心。
见徐之敬听懂了,崔廉又笑了起来,笑得狡诈又从容,他对着徐之敬眨了眨眼,就如当年还在淮北之时。
“所以,要去取豫州的不是白袍军,而是黑山军啊。”
好歹还披着层其他势力的皮。
竟丝毫不避讳马文才的野心。
徐之敬心中百转千回,错综复杂,最后猛地一下决心。
“我跟你们去!”
“哦?”
他算看出来了,褚向是斗不过现在的马文才的,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迟早要出大事。
所以徐之敬正了正色,很是认真地说:“褚向并不是能争霸一方的人,他也未必希望复什么国。你们率领黑山军南下,待齐军抵达豫州,城池已失、又人困马乏,为了获得补给,少不得要和你们有几场恶战……”
他一路跟着白袍军打仗,也懂了不少军事。
“我不愿看到马文才和褚向内耗、互相残杀。褚向和我交情不错,等到了豫州,我替你去说降,劝褚向投入马文才麾下。萧宝夤死了,雍州没了,豫州又回不去,就算不为了他自己,哪怕为了那么多齐军,他也会考虑的。”
徐之敬表情毅然。
“就算褚向不愿降,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崔廉在徐之敬面前又是透露消息,又是惋惜可怜的,等的就是这一刻。
和马文才分别时,他也考虑过徐之敬和褚向的交情,建议马文才派徐之敬去招降褚向,却被马文才以“战事危险”拒绝了,好似对齐军很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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