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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瞟了一眼陈庆之, 将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收入眼中,不见情绪。
后者意会, 领着脸上有伤的张生一起,退出了殿外, 并自觉在门口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
待殿中回复一片宁静, 萧衍看着眼前两位年轻的臣子,恍然间好似看到了大儿萧统和二子萧综并肩立在那里, 恰值青春年少,一样的意气风发。
可一晃眼, 哪里有什么儿子, 只有马文才和“裴山”,一般的沉稳可靠,一般的少年老成。
却没有被他纵爱宠溺出来的傲然之气。
想到儿子,萧衍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心,沙哑着声音开口。
“裴山, 河东裴氏的庶子, 因受到嫡母冷落而愤然离家,投奔裴公,后受举荐入京, 自投御史台。入御史台后, 颇受上官器重, 却因断袖之癖而受到轻视, 人脉不佳。有此‘把柄’, 想来日后在官场上走的也不会太顺遂。”
马文才听到“断袖之癖”几个字,愕然地看向梁山伯。
梁山伯也没想到萧衍居然调查过他,一边庆幸裴公将他的身世做的周全,一边因皇帝莫名其妙提起“断袖”的事情而赧然,更没想到会在马文才面前说起此事,简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马文才,吴兴太守马骅之子,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你这一房三代单传,自你父亲辞官后,你便是你这一房唯一出仕之人,若你做不到三品清官,这一支便要降等,沦为末等士族。好在你还算争气,出仕以来从未有劣迹,又素有治干,得受重用。”
萧衍看似重视马文才,然而此时说起他的过往,却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以你的能力,再熬上十年,未必不能名列上品。只是你出身不高,既不是豪族又不是灼然门第,母族父族皆没有助力,势力也不够,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在短期内一飞冲天……”
“正是如此。”
马文才苦笑。
在士庶天别、生来灼然的环境下,他辛苦十年的结果,不过是别人生下来的起点而已。
但他若连拼都不拼,莫说追赶别人,连被别人追赶的可能都没有。
“你们要奋斗十年、二十年的事情,与朕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
萧衍面色淡漠,一双眸子里不再有往日的慈悲,重诺之下,除了有许人富贵的自信,更带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威严。
“朕可以送你们一场泼天富贵,让你们平步青云、权势滔天,只要你们答应朕一个条件。”
天子之威不可测。
“陛下有令,莫敢不从,不必如此抬爱,折煞微臣。”
马文才心头大震,面对这绝大的诱惑却不敢轻易应下,只能跪伏与地。
梁山伯和皇帝接触的更少,连话都不能接,和马文才不约而同地向着皇帝跪伏。
“二郎已经流落魏国,怕是再难回国。非但不能回国,为了不让他沦为质子、成为威胁我大梁的把柄,或是被魏国当做没用的弃子杀掉,恐怕朝中文武都会选择将错就错,给他冠上‘东昏侯之子’的名头。”
萧衍语气中有着看破一切的疲惫。
“朕和二郎父子情深,然而事到如今,竟连父子之名都不能保全。”
大殿中气氛沉郁,但正如萧衍所说,这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从他被掳的消息传回来时,朕就知道这辈子想要再见他已经很难了。徐之敬的堂祖父徐匽便被掳至魏国,终其一生也没有回到故国。齐国灭亡后,齐国的贵族皆逃往魏国,受到重用,又恨我入骨……”
萧衍为了报父兄之仇,曾杀尽萧宝卷的族人。
“如果二郎顶着我儿子的身份去了魏国,怕是命不久矣。我心中也明白,自污名分,这结局已经是二郎能争来的最好结果……”
“朕最了解臣子的心思。一开始,他们出于对二郎成全和自污的愧疚,也许会愿意设法解救一二,但时间一长,便谁也不会再关心一个被困敌国的皇子如何,毕竟在世人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失败者’,哪怕再回国中,也没有翻身之日。”
他心中刺痛,几不能语。
“但朕,是他的父亲。”
萧衍一字一句道。
“别人可以不管他,朕不可以。”
马文才忍不住喟叹出声。
哪怕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是曾为人子,即使对萧综有颇多怨恨,可听到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不禁动容。
也许正是有这样的父亲,那样自私无情的萧综,在最后遇险之时,委托旁人带回去的话,才会是那样的一句。
萧综也许心中有怨、有恨、有不甘,但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父皇会为难。
一旁的梁山伯想到的是自己故去的父亲,想到的是身为人子却无父亲可依,心中更是悲恸。
在自己的臣子面前剖析自己的心事,即使是萧衍这样善于恩威并重的皇帝,依然有些不自在。
但很快,这种不自在便被更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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