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暗暗提醒他,天子门生的资格很大程度上还是看贺革的举荐。
虞舫被马文才隐隐的称赞说得心中熨帖,居然也好说话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给他个交代。”
马文才这才放下心,和他重新走到人群聚集之处。
梁山伯这时候已经缓过了气来,只是还不能走动,其他人也不能确定现在能不能抬他走,只能等着被请的馆医过来。
这馆医在馆中这么多年,大伤治不了,最擅长的反倒是跌打损伤之类,就是年纪大了动作慢。
若梁山伯是士族,怕是早有人把徐之敬请来了。
只见刚刚还一脸怨怼之色的虞舫,和马文才说过一番话后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还从怀里掏了帕子抹了把脸。
他心情实在不好,又被马文才半劝说半威胁的不能发作,眼睛一下扫到一旁跪着的下人,身后就叫了他过来。
“虞二。”
那人被叫到就脸色一白,可还是只能膝行上前。
“梁山伯,之前本公子说话过分了点,但那是因为我在气头上,我命令下人拦住傅歧是担心傅歧重手伤人,没想到会伤及无辜,此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看了眼脚下跪着的虞二,眼神冷淡嫌恶。
“我只要你拦人,没叫你下黑手,你蓄意伤人,是哪只手伤了梁山伯,伸出来吧。”
那人脸色已经跟死了差不多了,挣扎了好一会儿,伸出了左手。
“是这一只。”
“自己砍了吧。”
虞舫丢下这句话,抬脚从他身边穿过,像是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不用如此,小惩大诫即可!”
梁山伯听到砍手吃了一惊,大声劝止却因为伤口疼痛只能语音减弱,可还是抓着扶着自己的傅歧的袖子不放,眼神里全是哀求之色。
傅歧看了眼那侍卫,用厌恶地表情在梁山伯耳边低低地说:“这事你别管,他偷偷对你下黑手,可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要在甲科常留,这样的事情以后多不胜数,此时立威最好,省得下次再被人欺辱。”
“我不用这种方法立威,别人欺辱我,我自会自己回敬。”
梁山伯连忙解释,又去找马文才的身影,此时他还在虞舫的身后,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也无法找他求助。
他又悔又急,可他“息事宁人”的大喊似乎没人顾及,连下此命令的虞舫都像是借着这人泻掉心头的怒火而不是真要给他什么交代。
梁山伯抬头望去,满目所见都是士人,他们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此刻只有梁山伯是格格不入的,因为即便是最不像士族的傅歧,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奴隶不是人。
主人要奴死,奴不得不死。
这便是士族生存下来的法则。
叫虞二的护卫自然也明白这条法则,他环顾四周,眼神里全是哀求之色。
与其视线相交之人无不纷纷避开,不愿管这种“家事”,而有心帮他的如同梁山伯,虞舫却对他的请求置若罔闻。
渐渐的,虞二一颗心沉了下去,脸色灰败。
他是奴仆,即便是死了主人也不过只用赔些钱,不,他是隐户,连赔钱都不用,因为在户籍上,他是“消失”的人,没有任何律法能够保护。
在所有同伴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眼神下,虞二咬紧了牙关,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哆哆嗦嗦地连手带口将它缠绕上自己的手腕,紧紧扎住,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早已经知道如何自保。
他面露绝望地从怀中掏出短刀,将左手伸出,右手抬起正准备挥下……
“罢了!”
站在虞舫身边的马文才突然叫出声来。
那人的短刀已经挥到了近前,甚至已经割破了皮肉,可听到马文才的高喊立刻手臂一僵,硬生生止住了挥刀,毕竟能保下自己的手和命,无论怎么样都要去试一下的。
马文才脸色也不太好,明明是救人的人脸色却坏的像是要杀人一般。
虞舫有些诧异地看着身边出声喝止的马文才。
“你自作主张、滥伤无辜,心狠手辣,迟早要为虞兄惹出麻烦,按理应该断你手脚以儆效尤,但虞兄宅心仁厚,不愿多伤人命,所以和我商量了下,便用了这种法子让你自己明白。”
马文才知道虞舫现在看自己肯定跟看怪物似的,却还要硬着头皮继续编话:“你挥刀之前,便和梁山伯受你拳脚之时一般,性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珍惜。”
虞舫有些傻,不过马文才给了他台阶,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能当众打他的脸,咳嗽了一声。
“就是这样,这只手暂时存下,若有下次,双手都砍了。”
那人死里逃生,丢下刀留下了劫后余生的热泪,跪在地上对自己的主人使劲磕头。
“谢主人饶恕之恩!谢主子,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手留了,还是得给梁山伯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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