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作比只是着方便而已,反正这儿也没外人,你可千万别多心,也别出去跟人啊。
“文约此前问我,卿率师西征,未见胡虏即沿江而归,用意何在,”裴嶷一字一顿地道,“某私心忖度,文约大概是有三重顾虑。”
“哪三重顾虑?”
裴嶷竖起一枚手指来:“第一重顾虑,此时的关中,有若泥潭,索公、麴公、南阳王互不相容,文约因怕一旦泥足深陷,如蛛丝缠身,手脚束缚,难展宏图……”
他原本对于下大势看不大清——主要是偏处辽东一隅,情报来源实在太少——所以才会起意去辅佐慕容廆,想借师伐胡。但此番南下,先在厌次向邵续请教了一番,继而又到淮阴与卞壸多番恳谈,眼界自然就宽了,想法也有所不同了。要知道这年月最注重情报搜集的,莫如裴该,而且裴该还熟知历史发展的脉络,很多事情只要没有偏离主线,往往能够挖掘出更深的真相来,这些见识,自然也会时不时地向卞壸灌输,而卞望之现学现卖,又传给了裴文冀。
如今的关中,乃至于长安城内,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裴嶷知其大略,便已然心中有数了。
裴该闻言,点一点头,:“前岁文秀公(裴徽)曾孙行之自长安来使徐,与我备言关中情势,以是知之。”
裴嶷笑一笑:“我看今日的关中,可有一比。”
“比为何事?”
“比之汉献帝之归洛阳,杨奉、董承弄权,李乐、胡才跋扈,虽强敌在外,而诸将各怀鬼胎,不肯戮力同心。然魏武得荀文若之教,亲往奉迎子,置之许昌,乃成霸业——杨奉、李乐等辈何在?董承虽为献帝内亲,亦不能久啊。”
裴该皱眉思索,就听裴嶷进一步解释:“如今胡军肆虐河西,长安岌岌可危,公卿多有降心,士卒也无战意,日夜盼望关东兵马来救,有若大旱之盼云霓。卿若果能与祖豫州并驾而前,逐退胡师,入于长安,必得子嘉勉,到时候身带强兵,再加回之功,声望隆著,又何怕索、麴辈?即南阳王亦不敢自居卿上矣。”
裴该眉心略略一跳,仿佛意动。
裴嶷随即又竖起了第二枚手指:“文约第二重顾虑,是恐积聚未足,将士未精,不敢遽向虢洛,以逆胡汉大军。然而文约,古来成其功业者,莫不顺应时,若不顺势,虽强必毙!今子尚在长安,可以奉之以号令诸侯,倘若长安城破,子为虏,恐怕卿再无兵进关中的大义名分了吧——须得渡河直取平阳,以救君难,则恐怕比援救长安,要艰难上千百倍了。”
裴该仍然沉吟不语。他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年间,倘若按照原本历史的走向,长安城便会被攻破,晋愍帝司马邺会沦为阶下囚,故此在救与不救之间,始终犹豫。若往搭救,愍帝能存,建康政权的位置就很尴尬,司马睿再做不成晋元帝,他或许不会有什么想法,但麾下那些南渡侨客呢?起码王敦是绝不会向长安俯首的,恐怕南北之间烽烟再起,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做人。而且石勒还在河北,若与胡汉联手来攻,兖、豫将会岌岌可危啊。
白了,晋朝皇室内斗有传统,裴该不想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他想逐胡,不想杀汉,此前剿杜曾、俘第五猗,一是被逼无耐,二也是发展过程中不得不使的手段而已。他可不想把这手段演变成大战争。
所以最好是等愍帝被擒,刘曜入关,元帝登基之后,再想办法统合中原的汉人力量,挑拨刘、石之间的关系——反正迟早是要破裂的——好从中取利。只是历史已然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还能让他按部就班这么走下去吗?
裴嶷劝自己立勤王之功,好奉子以讨不臣,这条道路真的走得通吗?一旦入关,自己斗心眼儿真能斗得过索綝等辈吗?会不会泥足深陷,导致数载之功,一朝尽弃?终究索、麴等辈在关西根深蒂固,不是什么杨奉、董承所可比拟的啊——即便自己是曹操!
裴该此前始终犹豫,要不要救晋愍帝,甚至一度想要付诸意——我功夫做足了,支援祖逖北伐,祖士稚要能救得了你,是你命大,若救不得,是你命该如此。等到祖逖没跟自己打招呼就往前冲,结果冲了一波冲不动了,裴该也就暂且息了北伐的念头。
倘若祖逖在郏县之战后还有余力,裴该此番出师,就直接率着五千人跟在祖士稚麾下,直奔洛阳,继而转向长安去啦。
就听裴嶷又:“昔汉高祖被项羽封为汉王,烧绝栈道,假意不与中国相通,其实暗渡陈仓,掩袭三秦,前后不过数月而已,何来积储?其将士皆思东归,走逃无数,比之初入关中时,力弱多矣。然而项羽弃关中不王,转归彭城,复攻田齐,彼一远飏,高祖即动——非其力可与项羽相拮抗,为时不可逆也。
“诸葛孔明在蜀中,明知大之势,却偏要连岁北伐,以求一逞。我听闻文约颇重孔明,难道以为他此举是劳民黩武,毫无胜算吗?为巴蜀之一隅,难抗中国,对峙愈久,则中国愈强而巴蜀愈弱。故此孔明非逆也,实在争!”
“争”两字一出,裴该的精神不禁猛然间就是一振。
“孔明曾作文曰:‘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