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雷先生的声音单调而低沉,不住地讲下去,他不住地背出一些统计数字,都是非常乏味的。他的独白,不时的夹杂着白蒂的吱吱喳喳。她在用她自己的语言,对她的小狗说话。
白蒂说:“绰克——绰克利——拍巴特!”然后,一只小鸟落在她跟前的时候,她把那只可爱的手伸出来,想捉它,一边咯咯的笑着。那只鸟飞跑了。白蒂回头望望在座各人,很清楚地说:
“狄基!”然后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这孩子在学着说话了,真了不起!”闵顿小姐说。“白蒂说:塔!塔!”
白蒂冷冷的瞧着她,然后说:
“格拉克!”
于是,她把那只玩具狗的一只前腿硬放在它的毛披肩里。然后,她摇摇欲倒的走到一把椅子前面,拿起一个垫子,把玩具狗阿胖推到垫子后面。于是,她欢喜得咯咯直笑,一面还吃力的说:
“藏!宝——五——藏!”
闵顿小姐权作翻译,很得意地说:
“她喜欢玩捉迷藏,她老是喜欢把东西藏来藏去的。”
然后,她忽然露出夸张的惊讶神气说:
“阿胖呢?阿胖到那里去了?阿胖会到什么地方去?”
于是,白蒂忽然倒在地上,高兴得哈哈大笑。
方才凯雷先生正津津有味地谈论德国人的原料代用品,现在发觉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目标了,便露出很生气的样子,故意咳嗽一声。
斯普若太太戴好帽子出来了,她把白蒂抱起来。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凯雷先生身上了。
秋蓬说:“凯雷先生,你方才谈到那里了?”
但是,凯雷先生觉得受到极大的侮辱,他冷冷的说:“那个女人老是爱把那孩子丢下来,希望人家替她照顾。太太,我想,还是把那个羊毛围巾围上罢。太阳又没有了。”
闵顿小姐求他说:“啊,凯雷先生,快继续说下去罢,你说得真有趣。”
凯雷先生这才感到宽慰,便很起劲地恢复了他的高谈阔论,同时,将他那瘦脖子上的围巾拉得更紧些。
“我方才讲到德国人完成了——”
这时候秋蓬转过脸来问凯雷太太:
“凯雷太太,你对于这场大战作何想法?”
凯雷太太大吃了一惊。
“啊,作何想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会拖六年之久吗?”
凯雷太太犹豫地说:
“啊,但愿不会。六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是不是?”
“是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你实在以为怎么样?”
凯雷太太经她这一问,似乎吃了一惊。她说:
“啊——我—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的先生以为会的。”
“可是你不以为然,对吗?”
“啊,我不知道。这是很难说的,你说对吗?”
秋蓬觉得有些光火了。她想:瞧那个吱吱喳喳的闵顿小姐,那个专横的凯雷先生,还有那愚蠢的凯雷太太——这些人能代表她的同胞吗?再看看那个无表情,眼睛暗灰色的斯普若太太,她会比他们高明吗?秋蓬又反问自己:她在这里又能调查出什么来呢?毫无疑问,这些人当中,没一个——
她的思路忽然打断了,她感觉到有一个人影,那是背后的阳光将她身后的人影投过来的。她连忙转过头来。
原来是普林纳太太站在她背后,她的眼睛注视着在座的各人,在她那两只眼睛里有一种表情——是嘲笑,对不对?
是一种使人畏缩的轻视的神气。秋蓬想:
我得多发掘一些有关普林纳太太的资料。
二
唐密正在和布列其雷少校拉交情,已经谈得很投机了。
“麦多斯,你带高尔夫球棒来了没有?”
唐密连连认罪,说忘记带了。
“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眼睛所看到的,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妙极了!我们一定得一块儿打次球。你在此地的高尔夫球场打过球吗?”
唐密的回答是否定的。
“这里的场子不坏——一点儿也不坏。只是稍微短了些。可是,那里可以眺望海景,风景很美,而且人并不多。我告诉你,今天早上去看看如何?我们也许可以打一场。”
“多谢美意,当然乐意奉陪呀。”
“你来了,我真高兴。”他们爬上山的时候,少校这样说。“那地方女人太多了,让人受不了。现在另外有个男客人,可以替我撑撑面子,凯雷不能算数,那个人好像是个活药铺,谈起话来,不是谈到他的健康,就是他试过什么疗法,吃过什么药。除了这些,什么也不懂。他要是把药盒子扔掉,每天跑出来,走上十里路,情形就不同了。另外一个有男子味的人是德尼摩。不过,说老实话我对这个人不大放心。”
“真的吗?”
“是的。相信我的话,我们这种容纳难民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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