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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鸥站在欧少华的新房门口,看着门楣上的梅红喜联发呆。
对联的上联是:宝镜台前人璧合,下联是:房中贵子结五更,横联是:孺浇喜灯红。
喜联依旧红,人已入黄泉。算起来,欧少华从结婚到被害才几个月。他今年二十八岁,跟苏小鸥同年。大多数农村青年在这个年龄已有了一双儿女,而他没有。举丧时,是侄子代替摔丧盆子,挖动灵前三锄土。
从堂屋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苏小鸥上前握住中年妇女的手,说:“你是欧少华的嫂子罗月?”接着,又指着少女:“你是何英?”
罗月诧异地看着苏小鸥,欧少鹏赶紧说:“我说的。苏记者一路问。”
罗月拉住苏小鸥的手,请她屋里坐。扭头吩咐欧少鹏:“你去送送英儿,记住,一定要送过铁子垭啊。”
回头罗月一边给苏小鸥张罗凳子泡茶一边解释,说何英家住后山冲,刚听人说爹病了,要赶回去看爹。何英是欧少华资助的一贫困学生。
“这孩子可伤心了,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罗月说着红了眼圈。
“她应该上中学了吧?回头我来替欧少华负担她的学费吧。”苏小鸥望着何英的背影说。
罗月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哽咽着替何英感谢苏小鸥。
苏小鸥四处张望:“少华的媳妇江蓠贞呢?”
罗月说:“她胆小,出事之后跟我睡了两晚,今儿一早人埋了,就被娘家人接走了。”
苏小鸥闻言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她说要去欧少华新房看看,罗月就给她开了门。
苏小鸥说:“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对了,今晚我就住这里了,我胆大,什么都不怕的。”
苏小鸥在贴满影视明星照片的新房里呆了许久。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一直抽搐,甚至莫名伤痛。如果不是站在这里,又如果不是听了欧少鹏的话,说村长跟江蓠贞有一腿,苏小鸥不会感觉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间令人感到陌生和揪心的新房。大千世界本来就隐匿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只能凭着每一个人的机缘才能遇见它,获知它。有时候苏小鸥特别相信机缘这种说不清理由的东西,她睁大眼睛,充满理性地面对它,到了最后,却往往是成为它的奴隶,精神和感情还有整个心灵都被它占有。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呆在新房里的苏小鸥竟然听到山风送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唢呐声。那唢呐吹的分明是《喜洋洋》,可在她听来却说不出有无限惆怅。她想:这是谁家送亲,还是娶亲?是别寨的喜事,还是本寨的喜事?她的思绪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很久,一直到唢呐声停了,她还在呆呆地想这个问题。
她一个人站在新房里一动不动,天色慢慢绛下黑幕,她对此置若罔闻。她盯着雪白的蚊帐,大红的被褥看了很久,却无法想象这张婚床曾有的温暖和缠绵,也听不到任何来自冥冥中的声音,这种完全无法捕捉的空茫使她感到很奇怪。在她眼里,这间被明星占据的屋子失去了爱也失去了浪漫。这种感觉让她内心隐隐作痛。
瓦屋场欧姓人属土家族,除了有趁夜娶亲的习俗之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习俗,不管是谁家的客人,只要踏进村里就是大家的客人,客人先走进谁家,便由那家人烧茶做饭,款待客人。由于苏小鸥不懂这个习俗,首先踏进了欧少华的厢房,所以,苏小鸥成了欧少华家的客人。这顿饭只好在他这一头屋里做,由嫂子罗月代替逝去的少华尽地主之谊。
罗月升火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瓦屋场是个风景美丽的小山村,依山傍水,一条淙淙的小溪清澈见底地从铁柱山脚下伸出,蜿蜒向东流去。对面山名叫走马界,翻过界是冲天溪,冲天溪上头是神天坪,白岩洞。白岩洞又连着曹家营和瓦屋场,山山相连相衔,形成一道道自然屏障,瓦屋场便处在屏障的腹心地带。暮色中看瓦屋场就像绿色锦毯上不小心被烟蒂熏黄的一个小黑点。
以往,这个蝌蚪似的小村子到了夜晚也有它的热闹之处。村里小学三年级以上寄宿生在王修平老师的带领下或上课自习,或一片朗朗读书声。如今,龚传宝指名道姓说下一个要杀的就是王修平老师。于是学校不得不停课解散,王修平老师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村里凡是有小孩的人家,都将小孩送往亲戚家里。女人们自然也随这些孩子暂时离开了村子。一个没有女人和孩子的村寨,可想而知,是没有生机而又死气沉沉的。都说山里狗凶,而瓦屋场的狗在夜里见了生人吠都不敢吠一声,悄没声响地贴着墙根走,两眼露出一种躲还来不及的深深恐惧。
这天傍晚,当欧少华这头屋顶上飘起炊烟之后,村里人竟然不顾危险渐渐来了好些人。这些人进门就说:想不到,少华不在了还有稀客来。话中含着很明显的羡慕意思,也是对少华一生为善的最高赞扬和最好总结。
大家挤在一屋,团团圈住火炕坐。躲闪的,直露的,各种不同的眼光都在猜测苏小鸥的身份和来意。
罗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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