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每一天吗?”
“能啊。每一天。”
“我昨天拼命地在想,什么都想不起来。能想起咱们家想起咱们俩,其他全空白。我怀念钢七连,又臭又硬的钢七连,我的七班,可想不起他们,我把自己想哭了,可想不起一张脸一件事。你是一棵树,我是电线杆,为了出人头地,我把所有的枝枝蔓蔓全部砍光。”
许三多:“不是的。”
成才:“是的。离开家乡的时候,你把自己打开,我把自己关上。”
许三多:“不是这样的。”
成才:“是这样的。现在,我回去找我的枝枝蔓蔓。”他出去。楼下,一辆车已经在那里等待。
基地外的清晨有些雾气,许三多站在雾气里发呆。成才已经走了,他坐的那辆车正消失在雾气中。
成才说:“我走了,老朋友都走了,你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我不知道怎么开始。被淘汰的人知道怎么开始,被留下的人不知道。
他带着湿气和忧伤回他不得不回的宿舍。
宿舍楼下,吴哲在做一件让人诧异的事情,他在浇宿舍楼下的花,并且伴之以偶尔的修剪。他看起来很快活,快活得要命。许三多过来,看着他忙。
吴哲看见他了:“哈,许三多,你逃避训练。”
许三多:“我请假,送成才。”
吴哲:“我查岗来着。我已经查了三天了,我很满意。”
许三多呆看着,他不知道什么叫满意。他从来没让自己满意。
吴哲:“顺便说一声,以后这块花地不许你们碰了。我在园艺上还是有小小成就的,园艺要的是参差和错落,不是你们这种一概通杀的整齐划一。他看看许三多,我找到一个理想的地方,我要在这里安家了。快把你的家也安下来吧,许三多。”
许三多只有在自己的寝室里在尝试给自己安家,齐桓在旁边挑剔和观赏,并且很快地挪出在棺材钉时期被他占用的空间。
“完毕先生,你是一个有财产的人嘛,家私真不少。完毕。”
许三多正很郑重地把团长送的战车模型放在一个位置,把高城送的放录机放在一个位置:“都是别人送的。”
“朋友不少嘛。不错的机器,法国货?这模型不像是买卖品,要是自己手铸的就扯了。”
“是手铸的,用了一年。”
“我的妈呀,我看着都感动。”
许三多看着发呆。
“用下你的机器好吗?有什么音乐?磁带?不是CD?”齐桓找盘带塞进去,然后自我陶醉地打着拍子,直到那盘带发出呜咽的声音。
齐桓:“我干的?我把带弄坏了?完毕先生,带坏了。完毕?许三多?三?”
许三多在哭,齐桓在他眼前晃着手指。
我把东西放下,想把这里叫做家。可是,我不觉得它是家。
今天的攀缘和越障被搞得极具争斗性,两组人各分一头,在抢上制高点后便阻止后来的一组攀上,后来者亦不相让。不断有人从高处摔下落在软地上,然后顾头不顾脸地再度冲上。
许三多一人对付着两位队友的侵袭,头上脚下笑骂一片,对别人来说,这种锻炼接近娱乐,对许三多来说是苦撑。对观战的袁朗和齐桓来说,他是两人注目的焦点。
齐桓:“还是那样,表现无懈可击,就是迷迷瞪瞪,说难听了叫鬼缠身。昨晚上睡着了哭,跟他搭讪,不哭了,早上问他家里出事了,说没有,问他怎么了,说不知道怎么了。”
许三多的眼睛空虚、恍惚,光看眼神根本看不出他在争斗,他正把C2从攀缘架上摔下去。
袁朗:“压力,长期的压力、焦虑、紧张,生活动荡,一天一变,他不知道怎么把握自己。说要在绝境中作战,可不是在绝境中生活,总得有个寄托。没有寄托。明天是什么,将来是什么,诸如此类的。简单说吧,空虚。”
齐桓苦笑:“不会吧。这里?现在?多少事要做?甚至要考虑学直升机驾驶,忙成这样还……空虚。”
袁朗:“你们和他不一样,你们来这之前就是各部队的兵王、宠儿,来这你们觉得可扎堆了,军中骄子的大团圆嘛。他呢,他是这里第一个来自最底线的士兵。”
齐桓:“有什么区别。我以为穿上军装都是一样的。”
袁朗:“齐桓,你们也许是军中的栋梁,栋梁有栋梁的命运,可军中他这样平平常常的兵才是基石,多得也像铺路的基石,铺路石有铺路石的命运,浮浮沉沉,总在底线左右……你或者吴哲,你们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齐桓默然,想了一会儿,摇头。
袁朗:“所以他在这里找不着落点,在你们中间找不着同伴,他最不需要就是我们的同情。他是这批新人里最听话也最让人操心的兵,也是最值得操心的。”
训练完的老A们集结列队中,袁朗在训话:“这话是对新来的同志们说的,咱们为什么称自己为老A?”
许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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