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屋子里有一个搁板,上面点着三盏高高的灯心草灯,在灯光下,有七八个小伙子正在那儿走来走去,宣讲朗诵,互相混淆,硬练强学,以期演出完善。斫常青棘的赫飞和掘泥炭的赛姆,站在一旁看着。提摩太-费韦也在一旁,身子靠在墙上,哪一个小伙子忘了词儿,他就凭他记的给提一提,同时还在戏词中间插进一些闲话轶事,说当年他那一辈人像现在年轻的一辈,作爱敦中选的演员那时候更盛的境况。
“罢罢。你们这就得算是很好了,”他说。“俺们那时候,这种样子自然还不成。哈锐扮萨拉森人,还得把肚子再腆一腆,约翰不必那么使劲喊,好像要把肠子都喊出来似的。除了这两点,别的都可以凑付啦。你们的戏装都得了吗?”
“礼拜一就都得了。”
“你们头一回演出是礼拜一晚上吧,是不是?”
“是。在姚伯太太家里。”
“哦,姚伯太太。她怎么会想起看这个来啦?俺恐怕一个过了半辈子的老太太,也许看腻了幕面剧了吧。”
“她那天请了一些客人,因为这是她儿子克林多年以来头一回在家过圣诞节。”
“哦,是啦,是啦,她是请了一些客人,俺也在内。唉,真个地,俺差一点儿没把这档子事儿忘啦。”
游苔莎听到这儿,脸上嗒然若丧。姚伯家要请客了,她自己当然不在被请之列了。她对于这种当地人的集会,从来没参加过,她一向觉得,这种集会差不多完全是她范围以外的事。不过她要是能去作客,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她一定能够看见现在影响她像夏天的太阳那样深切透骨的人物的。这种影响的增加,是求之不得的兴奋;把它抛开,可以使心神重归平静;就让它现在这样,可真叫人心痒难挠了。
扮戏的老老少少,全都预备要离开这所住宅了,所以游苔莎也回到火旁去了。她回到那儿,就低头沉思起来,不过却只沉思了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因为没过几分钟,原先来借屋子的那个小伙子查雷,就拿着钥匙往厨房里去了。游苔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就开开了通到穿堂的那个门,叫道:“查雷,你上这儿来。”
那小伙子吃了一惊。他走进了那个前屋的时候,脸上不免红红的;因为他也同别人一样,很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在身材和容貌方面的力量。
她指着火旁一个座儿,让查雷坐下,自己也走进壁炉暖位的另一面。看她脸上的神气就可以知道,她叫查雷进来的动机,无论是什么,她一会儿就要表示出来的。
“你扮的是哪个角色,查雷?是不是土耳其武士?”那位美人儿,在炉火的一面,隔着缭绕的烟气,向查雷问。
“是,小姐,是土耳其武士,”那小伙子带着羞怯自馁的样子答。
“你那个角色的戏词儿很长吗?”
“大概有九段。”
“你能背给我听一听吗?你要是能的话,我很愿意听一听。”
那小伙子就朝着烧红了的泥炭微笑着,嘴里念道:
我来了,一个土耳其英雄,
我的武艺在土耳其学成。
接着一幕一幕念下去;一直到最后完场他叫圣乔治杀死了为止。
游苔莎从前有时偶然听见别人念过这几段戏词儿。那小伙子背完了以后,她就开口把完全同样的词句重念了一遍,从头到尾,一点儿也没停,一点儿也没错。和原先一样,却又多么不一样啊!形式相似,却又添了一层柔媚和完满,仿佛拉斐尔①模仿的培露珍诺②,虽然一点儿不差把原来的主题重新模出,但是在艺术性方面,却比原本强过万倍了。
①拉斐尔(1483-1520):意大利画家。从培露珍诺学画,成后,游罗马,先后为教皇朱利厄司第二及利奥第十所推重,委以教皇宫内的装饰及圣彼得教堂的建筑。他最能感受别人所长而出以自己的情调,自成机抒。
②培露珍诺(1446-1524):意大利画家,拉斐尔之师。但拉斐尔之画秀美婉丽,流利生动,培露珍诺则嫌凝重板滞、棱角质直。
查雷一听,大为惊奇,两只眼都睁得圆了起来。“哎呀,你真是一位聪明伶俐的小姐!”他带着景仰羡慕的口气说。“俺那是费了三个礼拜的工夫,才学会了的哪。”
“我从前就听人念过,”游苔莎很安静地说。“现在,查雷,你肯不肯作一件叫我喜欢的事?”
“俺很愿意作许多许多叫你喜欢的事哪,小姐。”
“你让我替你一晚上成不成?”
“呃,小姐;不过你那长袍怎么办?你替不了。”
“我能弄到男孩子的衣服,至少除了戏装,其它随着戏装应用的衣服,我都弄得到。比方你把你的戏装借给我,让我礼拜一晚上替你一两个钟头,同时,关于我是什么人,是怎么个人,无论对谁,都不露一个字,那我得给你什么才成哪?你当然要编出一套托词来,说你那天晚上不能出场,另一个人——斐伊小姐的一个兄弟——要来替你。其余那些扮戏的。都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所以我一定不会露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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