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理直气壮的话不太搭配,因为她刚才说得那么有板有眼,那么于干巴巴,就如同把《家庭主妇指南》里的模范语言照本宣科了一遍。裘德深知苏说话声音每一点颤动都有其含义,他能解读她心清变化的每一点迹象。她结婚固然不到一个月,但她是不快活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不过单凭她仓促离家,远道而来,同这辈子几乎不相识的亲戚诀别,也证明不了什么道理;因为她做起这样的事来自自然然,也跟做别的事一样。
“好啦,费乐生太太,请你接受我这会儿是、也永远是对你的良好祝愿吧。”
她瞪了他一眼,表示责怪。
“不是呀,你不是费乐生太太。”裘德嘟囔着。“你是亲爱的、独立不羁的苏-柏瑞和呀,你自己还没明白呢!相夫持家之道好比其大无比的牛胃,还没把你这个微不足道的东西吞噬消化,临了让你没了自己的个性呢。”
苏装出气恼的样子,然后她回答说:“照我看,当家作主的为夫之道也没把你——”
“可是它的确弄得我没个性啦!”他说,伤心地摇摇头。
他们走到了棕房子和马利格林之间冷杉下,裘德和阿拉贝拉一同生活过、争吵过的孤零零的小房子,他这时掉过头来看它。那儿住着一个挺穷苦的人家。他忍不住对苏说:“我跟妻子一块儿过的那阵子,一直住那个房子里头。我从她家把她带过来的。”
她瞧着房子。“那房子跟你的关系如同小学校舍跟我的关系。”
“那倒是不错,不过我当初住在那儿,可不像你这会儿在家里那么快活!”
她闭着嘴,以沉默表示不以为然。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时她又对他看着,想弄明白他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什么反应。“当然我也许把你这会儿的快活说得过分了——这谁又知道呢。”他淡淡地说下去。
“裘德,就算你说这样的话是刺我,你也别再往这上头想好吧。他对我不错,凡是按男人该做的,他都做到了,也给了我充分的活动自由——年纪大的男人一般做不到这地步。……要是你认为他年纪太大,对我不合适,我就不快活,那你就错啦。”
“亲爱的,我可没想说他什么坏话——没想对你说呀。”
“那你就别再说叫我难过的事好吧,行不行?”
他没再说什么,不过他知道,总是有什么原因让苏感到她选择费乐生做丈夫,是做了件不该做的事动
他们下降到低洼处的麦田,它的一侧上面就是马利格林村——裘德多年前就在这块麦田里让庄稼汉陶大抽打过。他们爬上坡子,朝村里走,快到姑婆家的时候,看见艾林太太站在门口。她一瞧见他们,就把手举起来,似乎表示他们来得不合时宜。“她下楼啦,信不信你们看就是了!”寡妇嚷嚷着。“她硬是下了床,怎么劝也不行。我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哪!”
他们进门的时候,老太婆的确坐在壁炉边上,身上裹着毯子,脸掉过来对着他们看,那张脸活像塞巴斯蒂亚诺画的拉萨路的脸。①他们准是露出惊讶的神气,因为她用虚弱的声音说:
①指吉本,引语出自他的《罗马帝国衰亡史》。
“唉——我把你们吓着啦!我可要在这儿呆长了,才不想让人家心里高兴哪!我可不想找个不懂事的,知道的还没你一半多,把你折腾来折腾去的,哪个身子骨吃得消哟!唉,你就要跟他一样后悔这个婚姻啦!”她转过脸来,对苏接着说,“咱们家的人全这样——别的人也差不多哟!你就得像我这么着才行哪,你这个傻丫头!何况你又是那么百里挑一地找了那个小学老师费乐生!你嫁给他倒是图什么呀?”
“姑婆,难道大多数女人嫁人都是为图什么?”
“唉!你这是想说你爱那个男人!”
“我什么明明白白的话都没说。”
“那你是爱他喽?”
“别问我啦,姑婆。”
“那男人我记得挺清楚。是个挺斯文、也挺体面的人物;不过老天爷哟!——我不是要伤你的感情,不过到处都有那么些男人,什么讨人疼的女人都吃不消。我本来想说他就是一个。我这会儿就不说啦,因为你大概知道得比我清楚啦——不过这也是我早该说的呀!”
她跳起来,跑出了屋子。裘德跟着她出去,在披子里找到她,她哭了。
“别哭啦,亲爱的!”裘德痛苦地说,“她本意还是好的,不过她这会儿粗里粗气、怪里怪气就是啦,你知道。”
“哦,不是——不是那么回事。”苏说,想擦干眼泪。“她粗不粗,我一点不在乎。”
“那又为什么呢?”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上帝啊——怎么——你不喜欢他?”裘德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脱口而出。“我顶好——也许顶好没结婚!”
他怀疑她原来是不是真想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回到屋子里,原来谈的事算过去了。姑婆对苏相当亲热,对她说,刚结婚的年轻女人难得像她这么老远地来看一个生了病的讨厌的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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