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却不敢说话了,望着父亲。
裕王:“回皇爷爷话吧。”
“是。”世子这才又转望向嘉靖,“回皇爷爷的话,父王和臣敬献给皇上的是天降的祥瑞,不是东西。”
嘉靖:“好。那就敬献上来吧。”
黄锦立刻对外面传旨:“将裕王爷和世子敬献给皇上的祥瑞请进来!”
陈洪自上回做了过头事,一直被嘉靖压着,现在竟连精舍都不能随便进去了,尤其今日,三代主子在位,自己却只能站在大殿门外候差,那张脸便一直阴沉着,愣在那里出神,这时竟连里面的传唤都没能反应过来。
四个抬铜缸的当值太监都望向了他,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其中一个只好轻声唤道:“老祖宗,里边传旨了,叫将祥瑞抬进去。”
陈洪猛省过来:“那还不抬进去!”
四个当值太监立刻抬起了铜缸,迈进精舍。知道嘉靖不能起身,便将那铜缸抬在离他面前只有一尺的地方。
其他人又都退了出去,精舍里只有嘉靖、裕王、世子和黄锦四个人。
嘉靖的目光望向了铜缸里那只神龟。
病中,目光昏眊,嘉靖费力地去看龟甲上那几个字,还是看不清楚,便转望向世子:“朱翊钧,你告诉皇爷爷,龟甲上是什么字?”
世子有了显示的机会,大声答道:“是。回皇爷爷的话,龟甲上刻的字是‘汉文帝后元初年戊寅’,这是天降的祥瑞,距今已经有一千七百三十年了!”
“哦?”嘉靖目光亮了一下,又望向铜缸里的神龟。
世子在府里已被教了好些遍,这时也不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打开了话匣子,顾自说了起来:“皇爷爷,史书上说汉文帝是贤君,天下人都说皇爷爷就像汉文帝。那个海瑞却说汉文帝和皇爷爷的坏话,上天便降下了这只神龟,就是要让他们明白,海瑞的话说得不对。”
裕王世子和黄锦都望向了嘉靖,等着即将显出的龙颜一悦。
可他们没有等来嘉靖的喜悦,见到的只是他茫然的目光和沉思的神情。
他们听不到,嘉靖的耳边正响起一个声音,是海瑞在诏狱里那段话的声音:“汉文帝不尊孔孟崇尚黄老之道,无为而治……犹有亲民近民之美,以百姓之心为心,与民休养生息……当今皇上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不如汉文帝远甚!”
——最失望的是世子,孩童心性,这时虽也有些害怕,还是忍不住脱口说了出来:“皇爷爷,臣说得不对吗……”
嘉靖从沉思中省过来,发现几个人失望的神态,也不想扫他们的孝心,强笑了一下:“朕的孙子说得对。朱翊钧,你给皇爷爷敬献了这么难得的祥瑞,皇爷爷该怎么赏你?”
世子:“回皇爷爷话,皇爷爷不要赏臣,要赏就赏那个海瑞,把他放出来吧!”
谁都没想到世子突然说出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裕王的脸色立刻变了:“休得妄言!”
这些天来一直宠辱不惊的黄锦也突然紧张起来。
嘉靖脸上这时却没有任何表情。
明明说好的,要想办法让皇爷爷赦免了海瑞,自己说了,怎么又错了?世子见到大人们的神色这才也害怕了,慢慢地从绣墩上滑了下来,在皇爷爷面前跪下了。藏书网
嘉靖慢慢望向了跪在自己脚旁的小孙子:“‘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人心里都想朕赦了那个海瑞,人人都不敢说,只有朕的孙子一个人敢说。朱翊钧。”
世子抬起了头:“皇爷爷。”
嘉靖:“皇爷爷跟你打个赌,你要是做到了,皇爷爷便赦免了那个海瑞。”
世子偷偷地望向了父亲。
嘉靖:“不要看你父王,他没这个胆。”
世子又望向了嘉靖。
嘉靖:“朕叫他们把这只龟抬到海子边去,你敢不敢亲手把它放了生?”
世子:“回皇爷爷话,臣敢。”
嘉靖:“黄锦。”
黄锦:“奴才在。”
嘉靖:“你陪着世子去。世子要是做到了,就把那个海瑞带到这里来。”
黄锦:“奴才遵旨。世子爷,咱们走吧。”答着拉起了世子。
“听了。”嘉靖又叫住了他,“叫陈洪告诉朱七和齐大柱,海瑞由他们俩带来,不许让旁人知道。”
黄锦:“奴才明白。”
突然传了旨意,所有人都回避了,偌大的殿外大坪空荡荡没有了一个人影。只有刚刚从海子边放了神龟回来的黄锦牵着世子站在大殿门外的石阶上,望着大坪远方的宫门。
“来了!”孩子眼尖,世子好远就看见宫门外陈洪在前面飞快地走着,后面紧跟着一顶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抬舆,禁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黄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世子便不再吭声,直盯着渐渐抬近宫门的那顶抬舆。
明制,亲王或老病大臣有特旨可以赏紫禁城乘双人抬舆。所谓双人抬舆,不过一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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