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涉到宫里呢?”郑泌昌硬声反问。
海瑞:“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皇上已经下旨彻查!宫里还有谁牵涉到这些案子,你现在就说。说!”他又猛拍了一下大案。
郑泌昌被他憋住了,知道自己这一套在这个海瑞面前一点用也顶不上,避开了他,咬着牙转望向赵贞吉:“赵中丞,是不是牵涉到任何人我都能说?”
赵贞吉不得不出面阻止了,啪地也拍响了惊堂木:“大奸大恶从来冥顽不灵!”说着他倏地站了起来。
海瑞原就是站着的,谭纶王用汲和四个锦衣卫这时都跟着站了起来。
赵贞吉:“郑泌昌由谭纶谭大人会同北镇抚司两个上差审讯,何茂才由海知县王知县会同北镇抚司两个上差审讯。恭奉圣命,身为主审,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两个人如果为了逃避罪责胆敢诬陷朝廷甚至诽谤圣上,《大明律》第一条第二款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说完将惊堂木又重重一拍,接着深望了一眼谭纶,径自走了进去。
谭纶:“将钦犯收押待审!”
四个差役立刻奔进来夹起了郑泌昌何茂才拖押了出去。
谭纶望向了海瑞王用汲和四个锦衣卫:“诸位先到提审房稍候,我跟赵中丞商议后再审讯钦犯。”说完他也向后堂走去。
“那个海瑞是个南蛮。谭子理,你怎么也不懂事?”赵贞吉跨进签押房门取下官帽,谭纶还没跟进来,当值的书吏便连忙进来接那官帽。
“出去!”赵贞吉一声低喝。
那书吏吓得连忙退了出去。
谭纶跟进来了:“我不知中丞这话什么意思。”
赵贞吉:“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就教你。”说着坐了下来。
谭纶心中不快也只好坐了下来。
赵贞吉:“谭子理,你是谁的门人?”
谭纶怔了一下:“中丞有话直说。”
赵贞吉:“那我就直说。你谭纶是裕王的门人,我赵贞吉是徐阁老的门生,徐阁老又是裕王的师傅。皇上这一次把你把我还有裕王举荐的两个七品小官都派来审这个案子,圣意为何?”
谭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肃然答道:“当然是为了清除奸党!”
“还有呢?”赵贞吉紧接着问。
谭纶想着,却一时找不到答案,只望着赵贞吉。
赵贞吉:“还有就是要看看裕王爷这边的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谭纶有些警悟了:“请说下去。”
赵贞吉:“奸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扰乱朝纲构陷忠良敛财贪墨,为什么就一直不倒?是因为他们把大事小事都牵着皇上,动他们就势必有伤圣名。刚才你在大堂上背读圣旨能够一字不差,为什么就没能从旨意中看出皇上的苦衷?皇上为什么一面说他老人家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一面又要把杨金水押解进京,还要追查尚衣监巾帽局?这是告诉我们,宫里的事由宫里去审。也是相信我们,这个案子交给我们便不会牵涉到他老人家。因为我们是裕王的人,儿子不会说父亲的坏话。”
如此深刻,却被他如此浅显地一语道破,谭纶不由深望着这位泰州学派的大儒,眼中已露出了佩服。
赵贞吉:“我让你领办你还心生怨意!不让你领办,皇上会同意你一个小小的参军连升三级出任浙江按察使?担心我卸担子,我是主审又是巡抚,这个担子我卸得了吗?退一万步,就算我想卸掉这个担子,你谭纶能担得起!”
一连几问,把个被高拱张居正誉为国士的谭纶问得怔在那里。
赵贞吉泄去了心头的火气,终于缓和了声调,站起来在谭纶面前慢慢来回走着:“你怎么就不想想。郑泌昌何茂才一门心思要把事情往宫里扯往皇上身上扯,那个海瑞又不知道轻重,四个锦衣卫就坐在那里,我们两个都卷了进去,事情搅大了,就没有退路。这一点你都不能领会?”
谭纶:“你也不给我交底,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领会。”
“我现在就给你交底。”赵贞吉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压低了声音,“第一,倒严就不能牵涉皇上,牵涉皇上就倒不了严,还可能牵祸裕王他们。不为你我安危想,为裕王爷徐阁老那些朝中砥柱想,也万万不能有一个字牵涉到皇上。”
谭纶完全认同了他的见解:“第二呢?”
赵贞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更深了:“子理,你觉得胡汝贞这个人怎么样?”
谭纶又怔了一下,答道:“还算谋国之臣。”
赵贞吉:“就是倒严,也不能一竿子打倒一船人。像胡汝贞这样的人我们就得保。还有一些名义上是依附严党的人,其实都是皇上看重的人,这些人都要保。不保他们,反而是抬高了严党。”
谭纶:“自然该保。”
赵贞吉:“那今年五月毁堤淹田的事就一个字也不能问。那件事是胡部堂结了案报给皇上的,其用意也是不愿扰乱了朝政。这件事如果像那个海瑞那样穷追彻查,就会牵连胡部堂,也会牵到皇上身上。这是第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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