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一抖官袍,跨过高逾一尺的门槛,孤身一人直奔乾清宫而去。
冯保一直跟随左右,猜测着张居正此刻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前来投诚献忠,于是便想着出言试探一二,可无论他说什么,张居正都满脸严肃的不做理会,这让冯保心中越加的没底。
此刻的乾清宫已经完全打扫干净,可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散尽,张居正只进来便闻到了,仍旧是面无表情,只侧首看了冯保一眼。
“今日入宫,没看到成宇将军。”
冯保嗓子一紧,正想着如何解释,就听朱载坖的声音响起。
“成宇附逆,阴谋叛乱,朕已命人将其拿下,格杀当场。”
这话说的可谓霸气,但张居正却是轻蔑一笑。
“陛下,遵照国宪,现在的您没有权力在不经审判的情况下随意处死任何人,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所以您,犯下了杀人大罪,国宪可没有刑不上君的说法,当年,您可是宣誓遵从的。”
朱载坖的面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张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打算把朕抓起来,送进刑部大牢,最后按上杀人罪将朕秋后问斩?”
随着朱载坖这句话说出,殿内几名锦衣卫已经面色不善的围拢过来,大有朱载坖一声令下,就将张居正格杀当场的态度。
面对如此凶险,张居正依旧稳如泰山,面若平湖。
“陛下是否有罪,该不该审判,那是三法司的事,我来,不是为了这事。”
“那阁老是为何事。”
“高拱请调卫戍军入城之事,一定是陛下的意思吧。”张居正好整以暇的说道:“陛下想要复辟,首要就是掌控住整个南京城。”
朱载坖和冯保的脸色都瞬间突变。
此事如此隐秘,张居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么大的事,陛下幽居深宫,只靠冯保、高拱等人串联调度,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不露?”
张居正寻了把椅子坐下,态度倨傲的看向朱载坖:“另外陛下缘何会觉得,调来南京协防的几个卫,会心甘情愿为您的复辟而赴汤蹈火?他们都是国家的钱粮所养,人家端的可是太师给的饭碗。”
朱载坖也是反应迅速,阴沉着脸看向张居正。
“是你。”
“我分管兵部、户部、吏部,不敢说大权独揽,但臣想知道的事,要做的事,倒还敢说上一句,都知道、做得成。”
张居正言道:“所以今日,我来了。”
“你什么意思。”朱载坖死盯着张居正:“你是打算做收渔翁,也学陆伯兴做窃国大盗。”
张居正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大野心,我也比不上太师那般雄才伟略,我只要一点,陛下复辟可以,但不得废除国宪,国宪内阁必须一直存在下去。”
“你让朕继续做个泥胎雕塑吗!”
朱载坖咆哮道:“不可能,朕就算是死,朕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哪怕复辟失败,大不了你派人把朕杀了,朕也不会退让。”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
“权力果会让人失去理智,从这一点来说,太师颁行国宪足可谓高瞻远瞩,任由一家一姓之天下,这国家也未必走的长远。
国宪不能废除,但我可以修宪,增加陛下及皇室之权力,同时增加阁臣之位,三席改五席,皇室可以直接指定一名非首辅的阁臣,其他国宪诸般条例不可再做更改,陛下若是愿意,则我愿助陛下复辟,如陛下一意孤行,根本不需要等太师率师回京,您的复辟美梦就会被粉碎。”
朱载坖被气的满脸涨红,他满心欢喜的期待,所有雄心壮志的抱负,在这一刻却被张居正的当头棒喝砸醒。
原来自己做的一切,早就被张居正所获悉。
“朕看明白了。”
朱载坖反应过来:“你也有不甘人下的野心,张叔大,不要把你自己标榜的多么伟岸,陆伯兴对你有大恩,你还是为了权力而出卖了他。”
“我是出卖了太师,但居正没有出卖国家。”张居正一直高昂的头颅于此刻垂下三分:“太师也是肉体凡胎,他过于纵容远东,他做县令,远东制霸一县,做臬台,远东就制霸一省。
做了户部尚书、内阁首辅,远东就制霸一国,直至如今甚至是制霸天下万国。
远东会越来越强大,这与国无利,再者说,现在的远东还可以靠着抢外国、奴役外夷来无休止的壮大,可将来早晚有一天,抢完了外人又该抢谁来满足自己那永远难填的欲壑,只能是咱们自己的国人。
历朝历代皆亡于兼并,因为富人越富、穷人越穷,没有一个王朝能逃掉这个规律,咱大明朝能否逃掉,居正也说不好,可居正知道,如果不除远东,最多几十年国运就该结束了。
所以为了国家,居正只能夺太师的权,但居正不会独权,也会誓死捍卫国宪,其心,只为救国。”
朱载坖连连冷笑数声:“张居正、张叔大,你们这些人朕早已看透,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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