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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猛地抬眼。
月光下,齐乙正注视着我,脸上带着意蕴不明的微笑。
我定定地看着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半晌,问道:“晋侯向贵国求娶?”
齐乙似笑非笑,并不回答,反而问我:“公女可是担心晋侯违背婚约?”
我略一思索,道:“是长嫂告知公子的?”
齐乙点头:“不错。”停了停,他看着我说:“吾妹也是糊涂,竟出嫁前才将此事说出。”
我瞅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齐乙轻叹一声,道:“乙这两个妹妹许是给宠坏了,竟一样的执拗。幼妹未嫁时求婚者众,原本要许给鲁国公子,她竟死活只想嫁去杞国。”
我讶然,当初一直不明白觪怎么娶得到齐央,没想到原因居然会是这样。
“至于长妹,”齐乙看看我,道:“她一心要嫁晋侯,年已十八竟仍未及笄,如今只好由我这做兄长的去晋国商权。”
我疑惑地看他:“贵国要向晋国求亲?”
齐乙瞄瞄我,道:“我泱泱齐国,怎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自然是商权后由晋侯提亲。”说着,他苦笑:“吾妹心气甚高,自幼便说要嫁给天下至伟之人,自从遇上晋侯,便一心只想跟他,偏偏晋侯有庙誓在身,迟迟不论婚姻,她便一直苦等至今。为此事,吾妹也不知与君父母亲闹了多少回,若非有祖母回护,岂容她如此任性。”
我冷眼看他,心里大致明白了。齐萤年纪不小,婚事越来越令家人头疼,后来他们又从齐央口中得知了我和燮的事,无论信不信,一定多少觉得慌神,于是赶紧让齐乙来宗周朝见之余,去晋国找燮。
不知道齐乙特地告诉我这么多,有什么打算?
齐乙看着我,却是一笑,道:“公女不必忧虑,吾妹只要嫁与晋侯,是正是次她并不在意,况且她婚事拖延了这许久,国中宗伯长辈也早已不做他想,晋侯若坚持守约,公女将来依然是正室。”
我冷笑:“哦?公子怎如此确定晋侯会允下与贵国的亲事?”
齐乙扬扬眉毛,意味深长地笑:“哦?公女怎知晋侯不会允下?”
两人直直对视,各不相让。
我很有一种冲动,想质问他,齐萤和燮不过多年前见过一次面,燮甚至都不记得她,齐萤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竟然就这样一厢情愿地只想嫁给他?
话刚要出口,却塞在了喉咙里。心里另一个声音反问,你不也是只和燮见上一次面就喜欢上他了?你又看上了他哪点?心动就是心动,又何尝说得出理由。
从大局上讲,姜姓可谓天下第一望族,受封的国家数量仅次于姬姓,齐姜又是诸姜之首,作为一国之君,与之联姻百利无一害,燮真说不定会同意……
我突然觉得好累,这事思虑得太多,现在临近关头,反而一点也不愿去想了。心里面已经很明白,如果燮选择了答应,那我们的缘分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收回目光,对齐乙一礼,说:“多谢公子提醒,杞姮告辞。”
“嗯?”齐乙诧异地看我:“公女这就离去?”
我看着他,道:“公子对姮说了这许多,是否想知道若将来我为正室,与贵国公女共侍晋候,可会善待于她?”
齐乙微笑:“公女聪颖,日后之事如何,便是神巫也不能尽知,乙想要的不过是公女一个表示,以慰吾妹。”
我扯起唇角,淡淡一笑:“公子及公女大可放心,她将来若嫁与晋侯,姮必无与其争宠之事。”
说完,我不再搭理他,转身沿着庑廊向住所走去。
镐京建成后不久,周朝就在镐京东郊设立辟雍。几十年来,辟雍不断完善,陆续扩建出宗庙和宫寝,成为贵族们学习、射猎、聚会和祭祀行礼的地方。除了镐京和故都丰邑以外,周王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辟雍。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寺人衿靠在边上打着瞌睡,我则坐在一旁,撩着车帷的一角,望着路边的景色出神。
说来奇怪,昨晚和齐乙的一番谈话后,我应该是心事重重的,没想到走回宫室,一沾枕头闭眼,竟然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早晨醒来,一夜无梦。过去心中有事,我会辗转地睡不着,这回难道是物极必反?
宗周及附近的贵族子弟并不在辟雍中住宿,而是每日乘车来往。因此,路上的车马行人不少,许多车子看上去相当高级,
大道在前面分岔,一根巨大的表木直直地树立在路口,顶端的横木指着左侧。路上的马车在表木下经过,纷纷驶入左侧的道路。
我朝远方望去,只见道路的尽头,一片青黛的森林横亘在起伏的山峦环抱中,薄雾轻拢下,有星点的庑顶和白墙隐隐可见。心中觉得好奇,那就是辟雍吗?可是怎么不见城墙?
马车渐渐走近,道旁的林木慢慢地变得浓郁起来,一棵棵高大挺拔,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像撞在墙上一样轻微地回荡。
直到望见巍峨高耸的宫门和后面的阙台,我才确定这真的是辟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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