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利犯下这等死罪,还要瞒着老夫。”
“霍家的脸,兄长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此刻居然还敢嘴硬,说自己不知情。”
“县官定然是知道了那件事情,这几日才会勃然大怒的。”
“你如今居然还要隐瞒,真的想让霍家遭灭顶之灾吗?”
霍光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的话,猛然呼出那么多的气,又让他有些难以支撑了。
左边的身子传来了一阵麻木的感觉,而双眼又开始眩晕了起来。
这症状,就和昨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但是这一次,霍光是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他摇晃了一下,就面不改色地盯着霍显。
“再不说真话,老夫为了保住霍家阖族的性命,就只能大义灭亲了,现在就修书一封让人将霍禹那个孽子押回来,下到诏狱去!”
最后的这句话,如同一个巨大的惊雷,狠狠砸在了霍显那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她毕竟是个女人啊。
在大汉这男人掌权的当下,说到底霍显也只是霍光的玩物罢了,当霍光震怒的时候,她哪里有什么对抗的能力呢?
这与城府无关,与教化伦理有关。
霍显彻底慌了神,她用膝盖跪着爬到了霍光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就求饶了起来。
“夫君、禹儿也是为了霍家,也是为了你啊,夫君千万莫要生气,我以后让他再也不做了就是了……”
霍显苦苦哀求着,连那从来不曾乱过的发髻也半散开了。
“如果想让那竖子活命,就将他们所做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隐瞒。”霍光弯下腰,那蓬勃而出的怒气将霍显笼罩了起来。
霍显慌了神,哪里还能看出是霍光在诈她呢?
救子心切的霍显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干净利索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霍禹和匈奴人的勾连之事说了出来。
事情不多,但是足够把霍光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那三魂六魄离开了霍光孱弱的身体,许久之后才又从他的天灵盖钻了进来。
“禹儿说了,他们只是与匈奴有一些联络罢了,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大汉的事情,只是想让霍家多一份助力……”
霍光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整个人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同一座垮掉的山一样摔坐在了榻上。
这一次,他没有昏过去,但是那张脸却如同素帛那么白。
意图引匈奴为外援,这可比倒卖一些铁器的罪过大多了,甚至比谋反还要罪无可赦。
霍光没有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居然会做出这么可恶的事情。
幸好霍显不知道“佐君盟”的存在,要是现在让霍光知道了,那非要了霍光的老命不可。
“这个孽子,出征之前,可有和匈奴联络过?”
“贱妾不知,禹儿其实极少和我说起这些事情。”
说完之后,霍显却看到霍光面色不善,于是连忙撒了个谎,赶紧为自己的爱子找补了一句。
“军司马王献死了之后,禹儿就说了,说是再也不会与匈奴人有勾连了。”
霍光的眩晕轻了一些,但愿那个孽子真的是这么做的吧。
可是现在,黄泥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件事情怎么也是不清楚了,只能硬着头皮瞒下去。
但是霍光心中,滋生起了许多担忧。
为何霍家竟然有这么多的事情瞒着自己,让自己措手不及呢?
此时,霍光对天子的恨少了许多。
天子这几日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是不能理喻了。
没有痛下杀手,他已经堪称明君了。
霍光无奈地松懈了下来,那要命的头痛又一次卷土重来。
纵使是霍光这样的强人,都要忍得青筋暴起,才能不哼叫出声。
霍显看到之后,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站在霍光的身后,用淳于衍教她的手法,为霍光按压头上的各处穴位。
半炷香之后,霍光终于没有那么痛苦了,脸色也稍稍和缓。
“夫君,此处风大,我们进去吧?”霍显谨慎地试探道,似乎刚才霍光对她起杀心的举动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霍光没有说话,但是逼着眼睛点了点头。
霍显大喜,连忙讨好地缓缓搀起了霍光,将他扶进了寝房当中。
寝房内,暖入仲春,自然要比外面舒适许多。
霍光在上首位坐下,霍显则自觉地跪在了他的面前,面色甚是恭敬,不敢有丝毫不满。
这幅模样,哪像是那个敢对着属官吏员指桑骂槐,给领兵大将私送信件,在廷尉寺干涉刑狱的大将军府主母呢?
活脱脱就是一个风韵犹存、小鸟依人的寻常家的俏媳妇。
加上刚才哭过,鬓角发丝散乱,双眼灼灼桃花,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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