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泗啊,你把这个呈给观察大人。”
萧孚泗把宪控拿给黄路遥。
黄路遥双手接过来,便一页页地看起来。
曾国藩小声对萧孚泗道:“亲兵可曾告诉明白?本部堂办案,他们不许胡乱走动。”
萧孚泗道:“孚泗已在辕门放了十人,过道放了十人,大堂外面放了十人。大人随传随到。”
曾国藩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却忽然又停下来,将杯放到桌上,没有喝。
曾国藩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已的进士同年刘向东的身影。刘向东就是因为自己大意,遭了湘乡县知县张也的道,被张也下药毒死。
黄路遥看完宪控,离座双手递给曾国藩,深施一礼道:“请大人明鉴,大人也是办团练的人。办团练的苦衷,大人该比职道更加清楚。这些奸商,让他们出几吊银钱,竟比割他们的肉还难!现在职道已在衡州四县两州,办了近二千人的团勇,哪日少得了银子!裁制服,买火枪火炮,少一文银子也办不了事啊!职道从办这团练的第一日起,就有了防备。一招一式都有记载,大人应该也有体会。”
黄路遥话毕坐下。
曾国藩点头答道:“黄观察说得不差,团练非国家经制之师,离开银子真是百事犯难!——不过,衡州府所辖的四县二州,除首县衡山外,其它三县的团费也从黄观察的团练衙门出吗?每县不是都有自已的团练大臣吗?”
黄路遥忙道:“大人说的是,是职道忘了。但三县的团练,也总要找职道商量的。职道是衡州府帮同团练大臣哪!职道虽是在籍道台,可却是三品按察使衔。有些事,职道不敢不管哪!”
曾国藩道:“黄观察,本部堂想知道,衡山县练了几多勇?”
黄路遥顿了一下,道:“回大人话,总有五七百人吧?”
曾国藩追问道:“请黄观察讲清楚,是五百人还是七百人?身为宪命的团练大臣,连自已练了多少勇,怎么能不知确切人数呢?黄观察,您不能辜负宪恩哪!”
黄路遥急忙离座,边谢罪边道:“大人教训的是,大人教训的是!大人的训导,职道记住了。——不过,各县确切勇数,全由营官们掌握。大人稍候片刻,容职道把营官们传来,大人一问就知道了。”
曾国藩示意黄路遥坐下,问:“黄观察,衡山团勇几日一会操?火枪可曾达到人手一杆?买了几门火炮?可有弹子?勇丁们能否打响?”
黄路遥道:“本营的火枪只购了二百余杆,火炮购了两门——职道正在着人四处募银子,力争在近几日再购三百杆鸟枪,购进火枪弹子五千发。”
曾国藩又问:“团费的去向可有记载?”
黄路遥道:“回大人话,笔笔都有着落。每月收来的团费,都是衡州百姓的救命钱,职道一文都不敢乱花,怕遭天报。”
曾国藩顿了顿,忽然一笑道:“黄观察,您不要误会,本部堂不是信不过您——本部堂身为团练大臣,如何能不知道办团练的苦衷!请让钱谷师爷把簿子送进来,本部堂想看一看。这样一来,不仅对贵府乡绅有个交代,也好为您洗脱恶名。本部堂的苦心,还望黄观察体谅——本部堂知道,办团练不易,练勇更难。团练能否保境安民,百姓心里无底呀!”
黄路遥急忙传团练衙门的钱谷师爷把帐簿呈进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瘦小枯干的老者,下巴上蓄着两缕鼠须,脑后垂着条既短又细的小辫子,双手捧着个大册子,一溜小跑进来。想来就是钱谷师爷了。
衡州团练衙门的这本收费簿子大而规整。鼠须师爷把簿子放在曾国藩的眼前,哈一哈腰便退出去。
曾国藩翻开簿子细细地看起来。
看到最后,不仅脱口说道:“黄观察,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衡山县,一年竟能收到近二十万两的团费!其他三县二州也不错。难得!难得!”
黄路遥喜滋滋地回道:“谢大人夸奖,衡山县是湖南有名的富庶县,不要说二十万两,就算收一百万两,也收不垮呀!这些奸商!哼!”
曾国藩把簿子放到一边,道:“问黄观察一句,开销账由谁保管呢?请传人将团练衙门的开销簿子送进来。”
黄路遥就又传团练衙门的另一名钱谷师爷进见。
不大一会儿,一名肥大且着官服还戴着个白顶子的人走进来,冲曾国藩施了礼道:“广西丁忧回籍候补知县黄超叩见大人。”话毕,把一个大簿子举过头顶。
萧孚泗把簿子接过放到曾国藩的面前。
曾国藩望了黄超一眼问道:“黄明府,你多劳了!”
黄路遥接口道:“回大人话,黄明府识得一些夷人,本团的火炮火枪均由黄大人一手购成——大人如要为省城大团购火炮火枪,找黄明府定能做成。黄明府是本团的能员呢!”
曾国藩道:“黄明府,你先退下。本部堂看完簿子,再传唤于你。”
黄超打了个恭,诺诺退出去。
曾国藩将开销大账展开,慢慢地看起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