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在湘乡,能开起这样的大铺面,除了荷叶塘曾家,还能是别个?”
同来的瘦子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急忙问:“你说的可是,有个儿子在京里做着侍郎的白杨坪曾家?——怪不得!”
胖子用牙咬了咬厚嘴唇,啧啧道:“说起白杨坪曾家,那可真是全湖南的首户呢!生意大,地也多,听说小少爷出门,都有十几个人伺候呢!——这些当大官的,全发透财了!皇帝老子的银子,全都让这些官老爷弄家里来了!”
两个人边赞叹边四处走动,其中一个还特意往阁楼上端详了一会儿;临出门时,另一个还对铺子的大木门看了看。看那架势,不像是买货的客人,倒像是铺子请来要修葺什么的做工人。
小伙计送两个出门,见两个人神密地互相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又鬼鬼崇崇地向第二家走去。
“又是个闲逛的!”小伙计口里嘟囔了一句,长叹一口气。铺子已经十几天无生意可做了,不要说张爷上火,就是伙计也都有些沉不住气。
曾国藩却从两个人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站起身背着手踱出门外,见刚才进店的一胖一瘦两个人,正在两箭地的一棵树下,一边向这里张望,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曾国藩望了两眼转身进了门里,坐到案边想了想,越想越觉蹊跷,便一把抓过桌面上的纸笔,匆匆写了几行什么,等到干透,小心地折起来。
曾国藩叫过王荆七,小声交代了一句什么。王刑七便揣起那张已折起来的纸,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两刻钟后,王荆七赶了回来,同样小声地向曾国藩耳语了句什么。曾国藩点了点头,算是应允或是知道了。
午后的湘乡城关愈发地冷清、肃静,偶尔走过一人,也全不像要买货的样子。
张爷望了曾国藩一眼,自言自语道:“这长毛啊,闹得庄户人种不好田,生意人做不得买卖。咳!”
傍晚,国华带着南家三哥等人回来,一见曾国藩便苦着脸道:“大哥呀,上徐家要账的都挂上号了。看样子,这六百两的布匹钱,又要讨不回!”
张爷一听这话接口道:“这个徐大善人哪,当时赊布的时候我就一再警告他,曾家做的是正经生意,要好赊好还——他现在怎么——明日我去,让他以货抵货。”
国华道:“张爷呀,您老又忘了,他徐家做的可是白生意呀!——以货抵货,难道拉他几口寿材不成?”
曾国藩摆摆手道:“徐家掌柜的我是认识的,不是个赖账的人,一时筹备不起,就不要逼他了。我于生意一途是不大通的,兵荒马乱的,都互相担待些吧。”
国华道:“说起来,徐家这生意也做得不易。我今天在他铺子坐了几个时辰,寿材倒是拉去五、七付,可没有一付给现钱的。徐掌柜在屋里用笑脸安慰我们这些讨账的,又得硬撑着去让人当孝子。咳!这世道!”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是晚饭。
掌灯以后,张爷带着南家三哥及店里的三名伙计,走到铺子后面的单间里去歇,萧孚泗和王荆七陪着曾国藩、曾国华兄弟住在二层的阁楼上。
曾国藩的癣疾因贴药及时,加上阁楼干燥,竟很快痊愈。曾国藩自已捋起袖管看了看,见胳膊上已结了痂皮,再有几日就可脱落了。
曾国藩让国华与萧孚泗先歇下,又让王荆七把灯油挑亮,新沏了一壶好茶,也让王荆七去睡;自已则翻出江贵由长沙带回的几卷书,借着油灯光,想细细地看一遍,以便对太平天国的章法有个基本的了解。
曾国藩先翻开《旧约全书》,只看了几页,他便大概了解了内容。按他自己的理解,所谓的圣经,其实就是一部夷人专用来教化人的天说神话。讲一个叫耶和华的神,于无意间造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这两个人都有名字,男的曰:亚当,女的曰:夏娃。两人在一个园子里戏闹玩耍。后来夏娃受了蛇的蛊惑,偷吃了树上一种禁果,于是有了情欲。
曾国藩又翻了几页,因字迹太小,看不真切。他把《旧约全书》合上,又翻开《新约全书》,内容大致相同,说的是耶和华如何传教,耶和华的儿子名叫耶酥的如何布道,云云。
曾国藩把这两部书穿插着翻看,边看边想,一直看到天交三鼓,夜已是很深,才有些倦意。他把这两部书重新包好,这才伸了个懒腰,准备更衣歇下,明日再读另外两本书。
他习惯性地边脱衣服边来回走动。
一件衣服刚脱了一半儿,恰在这时,猛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街上胡乱地响起来。
他急忙把衣服穿上,几步走到窗前,用手掀起窗帘往外一望,见无数的火把一跳一跃地向铺子扑来,足有五六十支。
他急忙把国华、孚泗等人唤起。
这时,外面已有人大声喊道:“天国的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了呀!——我等只斩清妖,不动百姓。百姓们都不要出来呀!”
这时,底层的大木门已响起嗵嗵嗵的擂打声。
张爷穿着裤头儿领着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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