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桌子。
江贵趁乱时进城没人盘查,无钱吃饭便在长沙的大街小巷游逛,不期就遇见了一个以前的老邻居。这名邻居一直在长沙给一家天主教堂做伙夫,当下一见江贵,赛似见了亲人,还以为长毛杀进了荷叶塘。
江贵到了教堂以后,先到前堂划了十字,又跟着伙夫依样画胡芦说了向“天主保佑”,旋即随那名旧人来到伙房。江贵也不分什么馒头,什么饭,先吃了个大饱,这才说明来意。
那同乡一听这话,也不答话,竟直走进厅里,一会便拿过两卷书来,往江贵怀里一塞道:“算你运气!《新约全书》和《旧约全书》都有。不是俺薄情寡意,你快些走吧,教堂是不许生人过夜的。”
江贵接书在手,道:“盘缠都被长毛搜了去,如何坐得船?”
同乡见他说得可怜,不由动了隐测之心,用手往怀里一摸,便摸出一颗小银子,约半两左右,往江贵手里一塞说:“俺就这些个,买个船票总够。”
江贵接了银子,又顺手揣了夷人的两个黑馒头,这才离开教堂奔了码头,挤了一身臭汗才挤进舱里。眼见还有一岸的人没有上得船,那船却兀兀地起锚了。哪知船行不久,便又被截了回来,说是征做军用。船刚靠岸,便上来无数的官兵,船票也不曾退一个,就把乘船的人悉数赶到岸上。江贵登岸,正不知如何是好,突又过来一伙官兵,把下船的人轰到城墙边,逼着众人抬土搬石,开始修补破损的城墙。这一干就是七八天,才把这些人放走。
听江贵讲完,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小声嘱咐江贵道:“你去长沙这件事,任谁都不能提起。就算老爷问,也不要说。明白吗?”
江贵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回答:“江贵知道了。”
曾国藩点了点头:“你下去歇着吧。”
江贵答应一声,慢慢地走下阁楼。
曾国藩把江贵带过来的书做一处包了,便放到枕下,这才重新坐回案前。
第二天早饭后,曾国藩让张爷把铺子盘一盘,该收的账,打发伙计去收一收。
张爷一听这话,马上猜测出,曾家的这爿铺面是不想做下去了。当下也不言语,急忙照曾国藩的吩咐去做。
经过盘点,张爷发现有两笔大账,是城里一个头面人物赊欠的,伙计去收不大合适。
张爷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更好主意,只得问曾国藩怎么办,要不要自已亲自去一趟。
曾国藩想了想,便把国华叫到面前,让国华带着孚泗和店里的伙计去。
打发走国华,曾国藩来到阁楼上,想把江贵带回的书翻一翻。
曾国藩刚坐下,江贵却走上来道:“大少爷,江贵还有几件事,忘了跟大少爷讲了。”
曾国藩边沏茶边道:“江贵,你有什么话尽管讲就是。”
江贵小声道:“俺回来时,听同船的人讲,长毛破了武昌,把所有大户人家的铺子都抢了,还有预表女人的事发生。”
曾国藩一愣:“打城池劫粮草抢铺子,这原本就是匪盗的本性。不抢铺子不劫粮草,你让长毛吃啥?——朝廷又不给他们发饷!这预表女人是怎么回事?”
江贵道:“听人讲,天王规定天国将士是不准奸淫的,否则杀无敕!”
曾国藩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有所闻。”
“可——”江贵压低声音道:“天王又允许大长毛们预表女人,天王就日夜预表女人——后来,小长毛们也开始偷偷地预表女人。听人说,长毛打破城池后,先把模样好的女子劫去,说是送给各王爷预表用。”
曾国藩问:“江贵,你说了半天,啥叫预表呢?你还是没说清。”
江贵道:“小的起初也是很疑惑。后来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这预表女人也就是女人剥光了日呢!”
曾国藩笑道:“那不还是奸淫吗?——咳!”说罢挥了挥手。
江贵走下阁楼。
曾国藩兀自叹道:“长毛杀官兵也好,官兵剿长毛也好,受害的总是百姓!从古到今概莫能免!”
当日午后,曾国藩陪着张爷坐在铺子前堂桌案边喝茶聊天,一边听张爷讲这几年乡下的变化。
国华带了南家三哥与萧孚泗,同着店里的小伙计,去另一个铺子催要陈欠,铺子里只剩王荆七和另外两名伙计,在一匹布一匹布地清点数目。
这时,有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探头探脑地踱了进来。
当时的铺子中央,摆了老大一堆清理过的布匹。有粗土布,也有从水上运过来的洋细布,按着花色品种堆起老高。
两人进来后,伙计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推出笑脸来打理——尽管铺子面临着收盘,但有生意还是要做的。
名叫猫丢的小伙计笑着和客人搭话:“不知二位爷是想选褂子料还是袍子料?”
胖子先用手把洋细布摸了几摸,这才道:“能做洋细布生意的,长沙也没有几家呢!——这种布,好值银子的!这么大的铺面,谁家的?“
伙计自豪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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