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人的朝廷捐纳功名!嘴上却不敢说,怕一说又引出母亲涕泪交加的教训。李太夫人便上了当,以为获得了教育的成功,遂指着边郁氏和边郁氏怀里的边济国说,“义夫,你今日没和那女强盗走还是好的,日后也得听娘的话,好好守着你的老婆、儿子过日子,别去做那革命蟊贼,附逆作死。”边义夫违心地点着头,心里却有些悔,觉得方才还是跟霞姑走的好,早知儿子今晚能平安落生,他真就跟霞姑去武装革命了。而若走了,现刻儿也就不用装着样子奉迎母亲了。母亲无论怎样勤劳能干,终是妇道人家,不懂天下大势,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大清真就靠不住了嘛!
十七年后,边义夫才把心里想的这番话公开说了出来,是向笔直地立在大太阳下忠诚三民主义的四个师两个独立团十二万官兵说的。边义夫说:……伟人者,皆有不同常人之远大目光。举一个例:兄弟当年投身辛亥革命时,就具有了这等远大目光,兄弟知道武昌城头的炮响,意味着一场民族革命。而家母看不到这一点,她老人家只看到眼面前的那片天地,以为大清王朝打下了不可动摇的万年桩。武昌都成立军政府了,黎胡子都做了军政府大都督了,家母还要为兄弟向大清的朝廷捐纳功名!这就大错特错了嘛!若是兄弟当时真依了家母,哪还有今天?而今天,天下大势又变了,军阀混战的局面就要结束了,我们不接受蒋总司令三民主义的旗帜,未来之中国将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凡有头脑的大人物,无不看出了这一点……99可惜的是,在宣统三年秋天的那个夜晚,边义夫尚未成为大人物,他在母亲李太夫人眼里是个不可造就的浪荡子;在大了他六岁的夫人边郁氏面前是个偷鸡摸狗的坏男人;甚至在两个女儿面前也没有做爹的尊严;这就让他丧失了对自身伟大的自信。李太夫人走后,有一阵子,边义夫也怀疑起了自己投身的革命事业,眼前老出现挨杀头的场面,还见着常卖大烟与他的钱管带狞笑的脸。便想到,就算武昌已成了功,新洪地区革命的前途仍是十分渺茫的,闹不好,这好端端的革命就会变作一场鲜血淋漓的谋反。果真如此的话,他就得及早从这场革命抑或是谋反中抽身,而且也没必要再去投奔霞姑和她操持的起事了。想来想去,终是拿不准未来革命局面的发展,便痛苦起来。于是,先躺在边郁氏母子床对面的一张躺椅上吸大烟,后又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弄得满脑门的官司。直到门轻轻叩响,家人兼谋反的同党王三顺的大脑袋探了进来边义夫精神方为之一振,这才想到要和王三顺一起好好合计合计将来的革命。
王三顺和边义夫是革命同志。二人虽说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但却从小在一起长大,气味相投,特别是大前年同人一只柴筐被铜山里的强盗绑了一回票后,其关系益发变得割头不换了。王三顺这厮只长骨头不长肉,便显得头出奇的;大,头因其大,坏水也就格外的多。边义夫被王三顺的大头勾引着出了边郁氏的房门,正要把自己的痛苦和踌蹰说与王三顺去听,王三顺先一步开了口,伸着一颗大头很神秘地问边义夫,“边爷,霞姑奶奶像似走了吧?”边义夫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王三顺乐了,长臂往边义夫瘦削的肩头上一搭,“那就好!那咱就有好事了!”边义夫拨开王三顺的长臂,“有啥好事?这年头!”王三顺俯到边义夫耳旁说,“嘿,边爷,这年头还真有好事呢!集北的尼姑庵新来了两个小尼姑,最多十六岁,嫩着哩,一掐就滴水!咱们今夜去爬回墙头咋样?”边义夫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烦!”王三顺说,“烦啥呀?炸弹都造了十几个,边爷你只等着大乱一起,改朝换代就是。到时候爷你那是高官尽做,骏马尽骑了!边爷,你发了可别忘了我呀,我可是帮您谋反造过炸弹的!”边义夫马上想到母亲关于谋反作乱的话,很生气,“什么大乱一起改朝换代?什么谋反?!谁谋反?这是革命!民族革命!你狗东西懂不懂?我叫你看的那本《革命军》,你倒是看了没有?”王三顺垂下大脑袋,怪羞惭地道,“边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一看书就犯困,再说,我才认识几个字?随你伴读时,你光让我捉蛐蛐。那书我看不懂。”边义夫说,“看不懂可以问我么!你问了么?问了么?”王三顺更不好意思,“我问啥?那书早叫我撕着擦腚了。”边义夫气得直摇头,“你这人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王三顺说,“边爷,你也别雕我了,咱还是到尼姑庵去爬墙戏小尼吧!”边义夫说,“不去!不去!你没看出我一肚子心思么!霞姑奶奶来你也看见了,小少爷出生你也知道的,还有就是咱新洪城里立马要举事了,你狗东西还伙老子去爬墙头,戏小尼,这不是不识时务么!”王三顺抬腿要走,“那好,边爷,你忙着,我就自己去吧。”边义夫认真火了,“你也不许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儿个正是用着你的时候,走,现在就跟我到地窖商量大事去!”
王三顺虽说心里不情愿,可终是边义夫的下人兼革命同志,并且,终是一贯信仰着边义夫的,便随边义夫去了他们革命的秘密据点——地窖。在地窖里,守着一盏鬼火般的油灯,边义夫似乎无意地说出了母亲李太夫人对革命的悲观看法,和自己对时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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