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对彳寸像你这样的小蟊贼,就用不着麻烦曾相国喽,城里巡防营来个管带就把你灭了!”言罢,还居心叵测地征询蟊贼本人的意见,“义夫呀,你说是不是呀?”边义夫受了刺激,邪劲上来了,头一昂。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不是!娘,我告诉你,今是革命,深得民心,举国响应哩!满人朝廷奴役我大汉民族已二百余年了,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尤为不可忍者,这鸟朝廷对外丧权辱国,对内欺压百姓,其腐败之烈已不堪言也!娘,咱远的不说,就说庚子年吧,列强诸国联军打到京城,连圆明园都烧了,还逼着我国割地赔银。我国积弱已久,哪有这许多银子?百姓穷得吃观音土,咱新洪哪年不吃死一批?所以,非革命无以救国救民!”李太夫人咂起了嘴,仰望夜空,感慨不已,“老天爷呀,你可真开眼,让他们老边家出了这么一个要救国救民的革命小蟊贼!”感慨完毕,阴着的脸又转向边义夫,“义夫,你既是如此忧国忧民,志向远大,何不去做一回曾相国?咋总是和桃花山男女强盗搞在一起?你们这伙蟊贼强盗革命成功,咱就国势强大了?老百姓就不吃观音土了?”边义夫想都不想便道,“那当然!”李太夫人难得赞同了蟊贼的看法,点点头,“也可能,百姓不吃观音土了,都吃肉。”边义夫深知其母的战法,怕被母亲抓住不是,又补了一句,“中国人有比较多,有的匹,也许一时还不能让四万万人都吃上肉,但是至少能喝到一碗两碗肉汤的。”李太夫人又点头,“那是,人肉汤你们就让老百姓吃人肉,喝人肉汤吧!这种好事我不但听说过,也在灾年里亲眼见到过,叫人相食。”
和这样反动而顽固的母亲谈革命简直是白费舌,边义夫不愿再谈下去了,仰脸去看天,细数布满苍穹的点点繁星。李太夫人却坚持要谈,力图将蟊贼儿子变成大清官府的良民百姓,气中少了些讥讽,多了些严重和关切,“我知道那个女强盗来找你准没好事,果不其然,是伙你谋反!你往日和她在一起胡闹倒也罢了,我眼睁眼闭,只当没看见,万没想到,你们今竟真要谋反了!这真是一代强似一代呢!你那短命的爹也只是胡嫖滥赌,你比你爹更高强了!你倒说说,你们老边家可还有谁像个人?二十四年前,你那不争气的爹……”边义夫看出了李太夫人的不良意图:老人家又要对边氏家族进行系统指控了,心里有些烦,不再数星星,手一挥,颇为不耐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好了,好了,娘,你甭说了,这些陈谷烂芝麻的事我都听一百遍了!”李太夫人厉声道,“就算你听了一百遍,我还得说一百零一遍!”边义夫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赔上满脸的笑,“娘,我也不是不让你说,你老人家那话回头再说行不行呀?总得先让我这当爹的进屋看看儿子吧?”李太夫人这才暂时罢了休,和边义夫一起去了边郁氏的房里。
母子都挺好,后来被命名为边济国的儿子,正在边郁氏怀里安然躺着,像一团凭空落下来的肉,让边义夫感到既陌生又羞愧。边义夫壮着胆子,在儿子毛绒绒的小脸上摸了摸,皱着眉头对边郁氏说了句,“这孩子咋这么难看呀?”边郁氏不敢做声,李太夫人在一旁接上了碴,“你刚落生时还不如他……”李太夫人指控的意志是坚决的,守着刚刚落生的这位边氏第三代男人,即泪眼婆娑,开始了对边氏前两代男人斑斑劣迹的追溯。这追溯总是从二十四年前的那个风雪夜开始。那个风雪夜已刻在李太夫人的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经年不息的回忆,不断丰富着那个风雪夜的内容,使得李太夫人对那个风雪夜的述说每一回都不尽相同,可基本事实却是一样的,那就是:边义夫的父亲边兴礼和新洪巡防营的刘管带争风吃醋,为一个唤作“小红桃”的女人,在新洪城里的“闺香阁”打起来了。边兴礼被刘管带打断了双腿,活活冻死在雪地里。李太夫人得信后,连夜赶往新洪城里,把边兴礼的尸体背到知府衙门,抱着还在吃奶的边义夫,历时三载,告准了刘管带一个斩立决。这事当时很轰动,城里的戏班子还编了出《青天在上》的戏文,唱了好几年。边义夫小时候看过那出戏。记得最清的是,戏台上扮母亲的女戏子一点也不像母亲,比母亲要好看得多。还记得那阵子有不少人给母亲做媒,要母亲再嫁,母亲都回绝了,带着他守寡至今,独自撑起了边家门户。因此,母痞今天也就取得了指控边家爷们的绝对权力。宣统三年那个沥秋的夜晚,李太夫人追溯的历程照例从二十四年前的风雪夜开始,骂过了边义夫的老子,又骂边义夫。最后,李太夫人擗着红且湿的眼睛总结道:边家正是因为有了她,才没在边兴丰和边义夫手中败光,才会有今日这平和温饱的好日子,“你说是不是呀,义夫?”李太夫人最后问。
边义夫带着两代男人的羞惭,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娘!你的功德不但是我,就是咱整个桃花集的老少爷们都知道哩!”李太夫人有了些满足,才又叹着气说,“义夫呀,这许多年过去,我也想开了,再不指望你能进学考取功名,——咱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块料!可我也不甘心。我已想好了,来年就给你捐纳个功名,也算对得起你们老边家了”边义夫觉得母亲实在荒唐:他都替革命党造上炸弹了,她老人家竟还要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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