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来这些议论并非别人造谣,你是不是还说过,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居功自傲,天天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多吃多占。
他开始有点明白了,丁范生并没有抓住什么把柄,完全有可能是在试探他。丁范生的马脚暴露了,因为关于领导干部多吃多占的话题,他程先觉不仅没有说过,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肖卓然过去议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在想,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大炮一响,白银十两,更何况丁范生这样的老牌正团级军官,行政十五级啊,比县长还大,他多吃一点东西算什么?
想到这里,程先觉的心里有了一点底气,开始琢磨以怎样的方式表白和洗清自己,脑门转眼就是大汗淋漓,甚至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了。
丁范生有些意外,他大约没想到他的话会在程先觉的身上发生这么大的反应。丁范生说,程先觉你怎么啦,就是说了,也无所谓哦。我们革命干部,都有表达自己看法的权利,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程先觉突然上前一步,大声说,不,丁院长,我这是紧张吗?我这是气愤!我痛恨那些栽赃诽谤我的家伙,我更痛恨那些对老革命、对领导干部不尊敬的家伙。像丁院长您这样的老革命,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像您这样的老革命,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你比那些文化程度高的人有觉悟、有见识、有胆量、有魄力。您设计的那个705医院远景规划,就是十个大学生他们也拿不出来。在咱们705医院,八个副院长也顶不上您一个。您这水平,别说当705医院的院长,您就是当皖西的专员书记,也是绰绰有余啊!
丁范生惊讶地看着程先觉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来,在程先觉的脑门上摸了一把说,程先觉,程股长,小程,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发烧了?
程先觉说,丁院长,我没有发烧,我说的全是心里话,我对您的敬仰是真诚的啊!不知道是哪个伤天害理的,会栽赃我诬陷我,我想他一定是嫉妒我,所以就破坏我和丁院长的关系。丁院长,我向您表态,我怕的不是您打击报复,我最恨的是我的真诚遭到了亵渎。丁院长,我愿意对质,请您把那个人叫来,我程先觉是个什么人,一时三刻立见分晓!
程先觉当真是被激怒了,眼睛是红的,脸皮是紫的,脖子上的青筋是凸起的,声音是嘶哑的。
丁范生终于被感染了,大手一挥说,唉,小程,先觉同志,这件事情就是说说而已,你用不着大惊小怪。对质嘛,就不必了。我跟你说,我就是因为不相信你会说出这些奇谈怪论,我才找你谈的嘛。我如果相信了,我根本就不会跟你说,我就悄悄地观察你、考验你了,你说是不是啊?好了好了,你别激动了,这件事情嘛,就算过去了,就算放狗屁了!我们谁也不再提了。
程先觉说,我请求组织上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死不瞑目。
丁范生说,啊,有这么严重吗?那我就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人来反映,是我考验你的。这一个多月来,我作过调查,说那些奇谈怪论的大有人在,但不是你程先觉。你程先觉工作勤恳,处事谦虚,做人谨慎,群众对你反映不错,老同志们对你评价也很高。实践证明,你和那些小知识分子不一样,你具备了当一个领导干部的主要基础。我丁范生没有看错,我们705医院党委没有看错,从今往后,你程先觉就是705医院领导干部的重要培养人才,就是我们的第二梯队!你听明白了没有?
风云突变,程先觉恍然如梦。他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活生生的事实。这就是丁范生的风格,这样处理问题符合丁范生的逻辑。明白了这一切,程先觉感到一股暖流从他的脚心处冉冉升起,焐热了他的双腿,灼烫了他的心脏。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丁范生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的感受更多的是激动,这激动是因为他被排除了嫌疑,他没有被丁范生划到对立面上,仅此而已。
直到离开丁范生的办公室,直到拖着麻木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宿舍,直到如释重负地躺在他的黄漆木板单人床上,他才回过神来,一点一点地品味丁范生的话,突然他意识到了,他的人生的又一个重要时刻到来了。他将再一次获得新生,一如当年在风雨桥头稀里糊涂地掉转方向,这个方向将通向一条阳关大道。
06
半个月后,程先觉背着丁范生的一双皮鞋上路了。此行是到皖西城寻找著名的皮鞋匠黄皮鞋,黄皮鞋其实也是皖西城唯一的皮鞋匠。
那天丁范生同他推心置腹之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报答丁院长的信任。想来想去,他决定从小事做起,而丁范生目前当务之急要做的小事就是怎样把脚穿进皮鞋里,一身马裤呢上校军服穿在身上,下面却蹬着一双布鞋,委实不成体统。丁范生为此既苦恼又自卑。难道能让这种小事长期困扰丁院长吗?不能。难道他程先觉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帮丁院长解决?能啊,他完全能。
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他的奶奶和母亲。奶奶和母亲的双脚都是三寸金莲,她们是怎样做到的呢?不用问,程先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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