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金,这个礼拜我就去买。丁院长,您千万不要太费心了。
丁范生说,见外啦?同志之间还分什么你我?战争年代,吃的是一锅饭,睡的是一床被,困难的时候,裤子都是伙着穿。
程先觉眼中再次泪光闪闪,这回好像是真的。程先觉说,丁院长,您太像老革命了,不,您就是我们最亲最敬的老革命。你不仅为705医院的建设呕心沥血,头发都熬白了,您还设身处地地关心下级,您……程先觉说到这里,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丁范生的脸色变了,变得深沉凝重。丁范生说,你说什么?我头发都熬白了?我的头发白了吗,我老了吗?
程先觉目瞪口呆地看着丁范生,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噙着眼泪说,丁院长,您千万别在意,我是打个比方。您还不到五十岁,您正年轻,风华正茂啊!虽然您为革命工作操劳费神,但是,但是,革命者永远是年轻啊!您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五六岁。
丁范生说,他妈的,你程先觉什么眼神儿?老子今年才三十五岁。
程先觉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02
舒云展和郑霍山谈恋爱的事情终于从地下转到地上。
最早察觉这个事实的是舒家老四舒晓霁。皖西人民广播电台成立之后,舒晓霁从《皖西新生报》调到皖西人民广播电台工作,既是记者,又是编辑,同时仍然是《皖西新生报》的兼职记者。整个舒家,就数舒晓霁自由,因为她有没完没了的采编任务,多半时间都是在皖西城乡奔波,哪里有重大活动,哪里有社会新闻,哪里就有舒晓霁活泼的身影。舒晓霁主持的《皖西夜话》节目,探讨生活,宣传政策,讨论苦闷,倡导自由恋爱,声情并茂,不知道打动了多少人的心。这个节目使舒晓霁一举成为皖西明星。
舒晓霁没有想到,她会在自己的家里采访到一条重大新闻。那天下午她从皖西纺织厂采访回来,路过舒皖药行史河路药店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阵雨。舒晓霁灵机一动,拐进了药店,一来为了避雨,二来顺便买一点胖大海。舒晓霁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有一副好嗓子,音色圆润清纯、悦耳动听。自从当了播音员,舒晓霁就从不大声说话了,平时非常注意保养嗓子,同时苦练普通话。
史河路药店的经理就是郑霍山。舒家四小姐光顾药店,让药店工作人员手忙脚乱。舒晓霁现在已经是皖西城家喻户晓的明星了,舒家过去的店员伙计都为此感到自豪,原来明星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是看着明星长大的。在明星的童年,他们还抱过明星呢。
药店当班的店员是个老伙计,认识舒晓霁,又是抹板凳又是张罗找点心。舒晓霁说,张大叔别忙活了,我就是想配点药,一会就走。
张老伙计吃了一惊问,四小姐你咋啦,头疼还是脑热?你可不能病啊,你一病,皖西的老百姓就没魂了。
舒晓霁说,我没病,我想买点胖大海养嗓子。
张老伙计这才放心了,眨巴眨巴眼睛说,中药养人,但是也得合理配方。俺们郑经理研制的养音丸,成分有蜜蜂、黄芷、枸杞,远比胖大海性能久远。我给你找找。
舒晓霁说,你们郑经理还真的用心了,居然研制中成药了,不简单啊!
张老伙计说,那当然,俺们郑经理是科班出身的医生,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中医西医病理药理都通。
舒晓霁笑笑说,张大叔,我不要什么养音丸,您老人家给我配两剂胖大海,我当茶喝就行了。
张老伙计说,四小姐,你是信不过我们郑经理?我们的养音丸是经过卫生局批准的。
舒晓霁不耐烦了,说,那好,那你就看着给我配一点吧,我先试试。
张老伙计应了一声好,屁儿颠颠地忙活去了。舒晓霁四下打量药店,突然发现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共用一把雨伞,相互依偎,样子十分亲密。舒晓霁正纳闷着那个女的怎么眼熟,忽然就看见了,那是她的二姐舒云展,而那个男的正是她深恶痛绝的郑霍山。
这正是梅雨季节,阵雨在这边下着,夕阳在那边亮着,雨中晚霞,金光四射,真所谓西方太阳东边雨,城市的轮廓在阵雨和夕阳中交相辉映,犹如一幅海市蜃楼的油画。而雨中的那两个人,无疑就是这幅绝妙油画的主题。
那一瞬间,舒晓霁就知道,悲剧发生了,她的二姐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死气白赖的前劳教犯。仅凭这夕阳,仅凭这阵雨,仅凭这雨中伞下四条腿弹奏的幸福陶醉的步子。
舒晓霁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是舒云展和郑霍山。舒云展进门,看见舒晓霁正冷冰冰地看着她,目光里甚至带着几分蔑视。舒云展说,老四,你怎么在这里?
舒晓霁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国营舒皖药行的分店,我不当资本家的小姐,还不能来买药吗?
郑霍山当然知道舒晓霁气愤着什么,抱起膀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舒晓霁说,小妹,你需要什么,我可以派人给你配制,可以送回家,也可以送到电台。
舒晓霁扭脸说,谁是你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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