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来看,两百多万人,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患有疾病,只不过病有大有小,有轻有重。在旧社会,老百姓是根本没有看病意识的,一直是自生自灭。我们新中国要解放老百姓,最先入手的就要改善他们的医疗卫生条件。
丁范生思忖良久说,小肖,你讲的,理是这个理,但是做不到。我们国家刚刚解放,方方面面都需要钱,我们现在不可能向**要钱,我们只能自力更生,所以我们要树立长期艰苦创业的思想准备。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跟苏联比,他们有钱,我们是穷光蛋。
肖卓然感觉到,丁院长这是在批评他了。他很想说,可是我们不能永远当穷光蛋,也不会永远当穷光蛋。搞事业,就应该有远大理想,不能以穷光蛋为理由不做事,更不能以穷光蛋为荣。但是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在丁范生这样战功赫赫的老八路面前,他感到自己还很渺小,还需要学习。尽管丁范生一口一个小肖地喊他,他也觉得顺理成章,仅仅是有点不受用。
肖卓然那时候确实有点向往苏联,他搜集了不少有关苏联的报纸资料,研究这个庞大的社会主义政权。苏联的集体农庄是那样的富饶,苏联的道路是那样的宽广,苏联的医院是那样的先进,苏联的教育是那样的普及!苏联的工人手里高举铁锤,苏联的农民怀里抱着沉甸甸的谷穗,苏联的孩子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脸上洋溢着幸福灿烂的笑容。相比之下,皖西的老百姓差得很远很远,市民们脸色灰暗,山民们瘦骨嶙峋,孩子们流着鼻涕,睁着茫然和渴望的眼睛……他希望这一切都尽快改变,他希望新政权成立之后的第一所人民医院迅速发展扩大起来,给多灾多难的父老乡亲打上第一支强心针。
但是,他预感到,从他同丁范生的第一次谈话中,就拉开了在建设目标和思路上的分野,并为他以后在政治上屡遭曲折埋下了伏笔。这是后话了。
03
汪亦适正式上班的时候,还没有明确的分工,中医西医齐头并进,混杂着上马。刚刚整编的医院设备也很简陋。汪亦适本来是学骨科的,但是被分配在名义上的内科,其实主要工作就是治疗肠胃病,因为部队南下官兵多,有不少人来到江淮,水土不服,闹肚子的事情经常发生。这种病看起来不费事,处方也无非就是藿香正气丸黄连素之类的东西。
上班的第二天上午,汪亦适看见了舒云舒。
舒云舒现在的身份是荣军医院的团委书记兼妇科主任,这当然是乱点鸳鸯谱,因为舒云舒在医科学校学的专业是麻醉,但是医院需要妇科医生,而且极缺,舒云舒又是女同志,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妇科主任,其实这时候妇科连她在内只有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
在给舒云舒分配工作的时候,肖卓然向院长丁范生提出异议,认为这是驴头不对马嘴,结果被这个前野战军的团长驳回。丁范生说,不会不要紧,学嘛,过去我们还不会打仗呢,不照样打败了鬼子、打败了老蒋?你说舒云舒当妇科主任不合适,我也认为不合适,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缺的不是麻醉医生,而是常见病医生。我们这个屁股大的地方,没有几个大手术需要你来麻醉,我们这些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也用不着麻醉,可是部队打仗打了那么多年,犯病的老娘们却是层出不穷。你要是给我弄个合适的人来,我立马让舒云舒去搞麻醉。
肖卓然说,我觉得舒云舒还年轻,她才二十岁,就当医院的妇科主任,太嫩了点。
丁范生胳膊一捋说,嫩?小肖,我跟你说,我十五岁参加八路,十六岁就是连长,你说嫩不嫩?我二十四岁当团长,一团打光了我当二团团长,二团打光了我当营长,组建新一团我又当新一团团长,我三年当了三个团的团长,中间还夹着当了半年营长。当团长我把我的团指挥得团团转,当营长我把我的营指挥得嗷嗷叫。你小肖也是年轻人嘛,你今年多大?哦,二十一岁,可是你已经是我们这个县团级医院的副院长了,已经是县团级干部了,那还不年轻?我跟你说,现在我们什么都缺,尤其是人才。我们新政权就要有这种魄力,把年轻人放在重要的岗位上,摔打他们、磨炼他们。什么是培养?大胆任用,放手使用,就是培养。
丁范生这么一说,肖卓然就不好坚持了,在这个老革命的院长面前,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尽管丁范生这一年也才二十八岁。
丁范生不仅驳回了肖卓然的建议,还在业务会上大声呼吁,要大力加强传染科建设,要大力加强肠道科建设,要大力加强妇科建设。丁范生的指导思想是,大楼不用盖,人才要培养,有了人才,没有大楼,就是搭帐篷,医院也是日龙日虎的。于是乎,舒云舒只好赶鸭子上架,临时抱着妇产科医书猛攻,中医的西医的一股脑儿往自己的脑子里灌。当然,丁范生并不是纯粹的大老粗,他也上过几天私塾,而且他打过日本鬼子,二十四岁就当了解放军的团长,这说明他不是等闲之辈。组织上把他放在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问题成山的医院里当院长,是有道理的。丁范生一方面乱点鸳鸯谱,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交代肖卓然等当地干部,招兵买马,搜罗人才,要尽快把荣军医院的功能健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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