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滋味。
那老臣所联系着的是高阳公主。而高阳公主是辩机最最不愿想到的。
房玄龄坐在那里。他年事已高,身体又十分虚弱。所有的程序显得很勉强。但是他支撑着。
辩机就坐在房玄龄的对面,离他很近,但是他却始终不敢抬头去正视那垂垂老矣的重臣。他很紧张,也很慌乱。他心里知道他有很深的罪恶。他唯有面对房玄龄的时候,才更加意识到他的罪恶是多么地深重。他低着头。他默默地诅咒他自己。他甚至听不到法师玄奘在怎样介绍着他超凡的才学,看不到房玄龄对他那欣赏的目光。
由于辩机的少言寡语,他们的会见很快就结束了。
辩机像逃跑一般地辞别了房玄龄。他只记得那老臣最后说,我早就听说过你。我的儿子们都和你很相熟。他们常常对我说起你在终南山上的修身苦读。你的精神可嘉。
辩机惶惶然回到了他的房中。
他不知道他在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面壁。
他想诵经,想用经语赶走那杂念,但他早巳烂熟于心的佛经在那一刻却突然逃之天天。辩机的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高阳公主。她的相貌她的身体她的微笑她的动作。他本以为经过三年修炼,他早已舍弃了那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然而,仅仅是一个房玄龄的出现,便使他涌起心中的狂涛。
辩机重新想起了高阳。很疼痛的一种想。他转而庆幸自己终于被玄奘大法师选中,他庆幸自己能到这弘福寺的禅院中来译经。否则,他终日与公主纠缠在那会昌寺内,真不知他的命运会是怎样的下场。他从小矢志于佛门。他并个想介入到皇帝、宰相的家庭生活中。他原本也并不想爱女人、近女色。他本来好好地在他的草庵中修行。那里本来远离尘世。然而想不到在那一天的那一刻,却有个女人闯了来。而这女人又非等闲之人。她竟然是当朝天子的女儿、当朝宰相的儿媳。这是天意吗?辩机想,他确曾拒绝过公主。拒绝得很坚定。他想着他们第一天相见时的情景。那个日落的傍晚。黄昏很美丽。公主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就骤然间如天兵天将天仙天神般出现在他山中的小木屋前。那美若天仙又满脸忧伤的女人要停下来休息。她要他陪她去看那美丽的落日。他不敢不从命。他甚至欣然前往,他不知是因为她是公主,还是因为她的美貌。他无法抵御和她在一起时产生的那种愉悦和美好。但是他并没有非分之想,也并不惧怕这个有着非凡之美和非凡之地位的女人。因为他认为他们同是万物中平等的生命。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是平等的。
然后,在日落月升的时刻。在空旷的山林间。在响着淙野狼的嚎叫中。高阳公主突然说,她冷。她怕山中的野兽。她怕夜晚。她踩不住脚下的山石。她需要有人能抱紧她而接下来他又做了什么?
他一步一步地向公主投降向他内心的激情投降。如果说他向公主投降还算是怀着一种不畏权贵的英雄主义气概的话,那么他向内心激情的投降就是苟且和脆弱的了。他不得不承认那是因为他没有力量,他根本就无力抵抗一个女人的进攻。
他记得他曾哭着求公主救他,放了他。
但是公主说,不。
那么接下来的又是什么呢?
在那山中的木屋里。在他铺满干草的木床上。干草的清香和女人的馨香迷醉了他。他不知身在何方。那是第一次。是他作为男人的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赤裸,还有他自己的赤裸,还有赤裸与赤裸纠缠在一起时那云一般的翻动。那是什么?是天上的星云吗?他的激情被引导着。他疯了般搂紧身下的那个女人,他却从此远离了戒律。
尔后又是什么呢?
他尽管一心只读圣书却离那圣书越来越远。真正的一发而不可收。他想,那一定不单单是因为性,而是,他在心里爱着这个女人。他爱高阳公主。这爱一直延续着,他们甚至生儿育女。
何等地大逆不道。
他知道这无论是对朝廷,对佛门,还是对皇上、对宰相、对玄奘、对房遗爱都是不公平的。这是罪孽。而他是个罪孽无比深重的人,只不过这罪孽深藏不霹、秘而不宜罢了。
但深藏的罪恶仍是罪恶。
他知道他必得为此付出代价,必得为此受到惩罚。
远离公主没有性爱的生活对辩机来说是可怕的。这无异于一场灾难,一场对生命本身的灾难。八九年来,他早巳习惯了能经常抚摸女人的身体,能经常发泄他无尽的欲望。他是个六根不净、道貌岸然的僧人。他不同于来此译经的另外一些纯正而洁净的僧人们,他已经受不了没有女人而独守空房的生活。他已经不能坚持操守。他在刚刚搬来弘福寺的那段时间里,几乎夜夜都在经受着折磨。那折磨是切肤的,又是刻骨铭心的。他一方面在心里拼命拒绝着高阳公主,一方面又在肉体上拼命渴望着这个女人。他不知道该怎样熬过这苦难。有时候他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他在笼子里撞来撞去。他面对着玄奘法师从西域带回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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