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南蛮子?那些棉客都是头上无片瓦,脚下无寸土的穷汉,留在家乡也是饿死的命,还不如到边疆去,起码吃饱穿暖,我们孔家把他们送去也是积德行善的事情。那比得你们柳家开的作坊矿场,当真是敲骨吸髓,一条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进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便成了衰颓老人,然后被你们踢出来沿街乞食。你们这哪里是开作坊,分明是阎王的血肉磨盘,你们柳家挣得可都是黑心钱,还有脸说我们。起码在棉客年纪大了,还能在自己的屋子里终老,不会像你家的工人曝尸街头!”
“呸!”那柳姓胖子骂道:“积德行善,边疆大片的土地,哪里不能开荒种田,何必要去棉庄里为别人干活?那些去边疆的棉客那个不是被你们捆得结结实实,大小便时候才解开手上的绳索,天底下有这般积德行善的吗?我们柳家再怎么说招工人都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的很。你们孔家圣人门第,几千年嫡传下来的脸上的功夫果然了得,这等话都说得出口。”
原来这柳姓胖子,姓柳名清扬,松江人氏,江南望族出身,自前朝崇祯年间便是江南有数的织造作坊,其作坊以经营有方,对工人匠户刻薄闻名,两百多年经营下来,建立了厚德银行。这两家自从开国时,相互之间因为棉花价格问题都互相怀恨已久,后来两家家资渐厚,都做了钱庄银行这行,更是同行是冤家,可谓两百多年的仇人,今日一见,更是分外眼红,若非陈再兴站在当中,两人只怕就要拳脚相交,打起来了。
“二位,二位,且住,且住!”陈再兴夹在当中,一边拉扯二人,一边笑道:“今日在下找二位来,却是为了一桩大生意,若是二位再这般下去,那今日在下就只能作罢了!”
孔、柳二人正骂的起劲,但一听到“大生意”这三个字,手脚立刻停了下来了。他们两人与陈再兴来往多年,知道这个榜眼公不但科举厉害,做生意也相当有一套,在缅甸几年间便创下了好大一片基业,家资只怕不下百万,他口里说的“大买卖”只怕不是虚话。这两人都是生意人,只要有钱赚,哪怕就是杀父仇人在面前,也能笑脸相迎,更不要说些许嘴上的便宜了。想到这里,孔璋已经第一个松开手,冷哼一声道:“今日看在榜眼公的份上,孔某便不与你这南蛮子一般见识了!”
“哼!”柳清扬冷哼一声,道:“今日若非看在榜眼公份上,定要与你这伪君子一个好看!”
陈再兴赶忙打圆场,笑道:“二位在这里呆这么久,只怕也有些饿了,在下在屋中备有薄酒,不如一同进去共饮几杯,再谈正事可好!”说罢便伸手延请。柳、孔二人随陈再兴进得屋来,陈再兴吩咐鹿鸣亭中婢女呈上酒肴,三人酒过三巡。陈再兴见柳、孔二人脸色渐和,心知已经到了说话的时候,先使了个颜色,一旁的婢女领会了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陈、柳、孔三人。
陈再兴自己满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来相敬。柳、孔二人赶忙起身,陈再兴却示意二人坐下,道:“二位,在下今日相请,不是为了别的,却是有一桩生意要做,却短缺了钱财,想要向二位相借些,敢情二位相允!”言罢便满饮了杯中酒,笑道:“陈某先干为敬!”
孔璋是个性急的,一心想要压过老对手一头,赶忙一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榜眼公言重了,若是钱财周转方面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烦,遣个仆人拿着您的名刺来敝号店铺一趟,便是十万两银子,也不过是五六天的事情。”说话间,孔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当时一个中产之家,一年所得也不过百年银子罢了,他一张口便能拿出十万两银子,也无怪他如此自得。
柳清扬思虑却深得多,他也是知道陈再兴当年在汉京的名声的,二十出头的宏文馆学士,座师又是朝廷的名臣,几乎可以笃定他未来的光明前程了。可是此人却能弃之如敝履,跑到缅甸,不过五年功夫,便打下一个百万的基业来,这等人物居然专门摆酒延请自己,还在院门外亲身相迎,难道就是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想到这里,柳清扬小心的将杯中酒啜了一口,放回桌面上,笑道:“榜眼公何不将要做的生意和所需数目说出来让在下听听,看看是否是小人力所能及之处再谈!”
陈再兴赞赏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个胖子,和厚德银行打过交道的人都说柳家的这个管事当真是连头发里都藏着算盘,无时无刻不再算计人,决计吃不了半点亏的。陈再兴将酒杯放回桌面上,笑道:“列位都知道在下是在哪里挣下这片家业的吧?”
柳、孔二人暗想:世人都知道陈榜眼虽是南阳望族出身,却是以耕读传家自诩,家中资财没有到豪富,现有的绝大部分家财都是他自己在缅甸开矿赚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答道:“榜眼公乃是在缅甸发的家业。”
“不错!”陈再兴点了点头问道:“在下且问一个问题,二位这几年来生意如何?”
孔璋闻言一愣,稍一迟疑后答道:“也不瞒榜眼公,这几年来国内的生意的确不太好做,西边的棉花、羊毛等物产已经都做到头了,没有多少空闲的土地,俄国人又暗中支持哪些鞑子闹事,运费贵得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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