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的声响并不大，远去的沈婉是一定听不到的，只要身边的万全听得清楚。

    然后万全看余慈的眼神就有些变化，随即垂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余慈不管万全怎样想，他那话不是轻浮，只是单纯的评价。之前他用照神图，只能看到那个还丹修士撒了粉末轻烟状的东西，沾衣便化，隐蔽性极强，如今他想从气息儿上找些端倪，可沈婉身上熏香品流极高，虽是清幽淡雅，也能遮盖别的气息，就算他有一个好鼻子，也感觉挺费劲的。

    更奇异的是那人的做法，动了手脚之后，立刻远遁。要说是什么剧毒之物，隔衣用药，用法还如此随意，不免不合常规；但要说是追踪粉一类的东西，对沈婉下手后，又何必跑那么远？

    他正想着，忽发现周围的氛围有些变化。

    扭过头，周围人流并没有分明的变动，但很快，刚才留在屋子里的温管事急匆匆撞出来，富泰的身躯像一阵风似的远去了，万全向他打招呼，他也没看到。

    出事了？余慈算是比较敏锐的那一类，此时绝大部分人都还投身在美不胜收的珍贵材料和法器中间，依依不舍，对这角落里的小小变故一无所觉。

    余慈天分地打开照神图，想弄明白温管事要去哪儿，可是心念方一接触，他便看到，一片歪曲的雾霾将包括他在内的地方区域都给遮盖掉。

    有步虚强者到了。

    余慈眉头微皱，末尾互换视角，在心内虚空铺开的照神图，地方区域的色泽一下子变得昏暗，附近许多地方再不能变化视角，只能从单一的角度察看环境，不免多了许多盲点，全体感觉就像是有根有形的钉子，把照神图给钉死当场。这就是步虚强者的影响！

    还好，作为重点关注对象，温管事所到之处，颜色也有所恢复，让余慈得以较清楚地察看。

    当前温管事所在的地位曾经是在无尘坊展厅范围之外，也不在百川坊，让人见识到，这处黑市所在的开阔地盘。蓦地，从温管事的视角中，见到有一行人走过去，温管事倏地一震，三步赶做两步，直迎上去，刚刚不骄不躁的气度全飞到了无影无踪。

    “贺五爷……”

    只叫了个称呼，温管事就说不下去。那个贺五爷身量中等，却是粗壮有力，全身上下都似充斥着爆炸性的力气，面容粗犷，尤其那对眼睛，冷森森地透着碧光，看人一眼，就有夺魂慑魄之力。温管事就是被他目光所慑，后半截话才吐不出来。

    此人就是那个步虚强者，但却不是最有目共睹的那个，真正吸人眼球。是他身边那位，

    那是一位老人。

    由于修行可以延缓衰老，以及更直接的严酷环境，修行界想找见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物还挺有难度的，便是当年的于舟，就算寿元将近，肉身也保持了相当的生机，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真要说肉身撑不住劲儿的，当年的屠独算一个，不过那位颇有自知之明，肉身临近朽坏的时分，就以阴神出游，总算还能举动自若。而贺五爷旁边这位，则是老朽到了一个境界了。

    此人高不过五尺，脸上的皱纹足以夹死苍蝇，显露衣外的皮肤干枯得便如朽木普通，躬着腰背，仍穿一身灰色的拖地长袍，让人疑心是不是他走得快一点儿，就能把自个儿绊倒。

    又是一个攻不破驻形关的不幸人，大概辈份很高吧，那个贺五爷对他相当看重来着，有意压低了步速，渐渐走来。

    余慈曾经这么想过，但这修为……呃，通神上阶？

    这两人前面还有六人，都是跟班的角色，但实力一点儿都不弱。从照神图上看，最少都是还丹修为，气势精悍，相当了得。

    这还是修行界中，最荒芜落后的北荒吗？余慈在阴窟城这两天，光是见到的还丹修士数目，就大有赶超离尘宗山门的势头，这让他很不习气。

    “那是你孤陋寡闻。”

    明天不断没有说话的影鬼突然启齿，例行先刺他一记，才道：“散修和大中型宗门的差距固然是全方位的，但结丹本身龙虎交汇，定鼎枢机，没有下品丹诀也能凑活，还丹境界上，其实不是那种大相径庭，真正的分水岭，是步虚之术的有无。所以，你别由于在离尘宗学了两手，就目有余子，否则有你哭的时分。

    “当然，丹诀质量也很重要，宗门里出来的，和这些人交手，要么是仰仗更深沉的道基，以势夺人；要么就是用出宗门玄奥手腕，比拼效率，如此而已。”

    对影鬼的嘲讽，余慈并不在意，只是奇道：“怎样有心境出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没有，古里乖僻的有一个……”

    在余慈没有明白拒绝的状况下，影鬼是可以经过心内虚空看到照神图的，它盯着图上这一行人看了很久，方道：

    “那个风吹就倒的，走的不是寻常路数。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历，你小心些。”

    “总不是针对我的。”余慈虽然被大椎堂硬栽了个什么身份，但曾经知道那边动机不纯，且已胎死腹中，也就不再关心，如今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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