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黔帮与顾竹轩对上,只能白白送命,根本还不得手。苦心相劝,总算安抚住兄弟,只是回到家中,他却更是沮丧,这才取出待客的烈酒,想借酒浇愁。
“我……我明就去福州路找顾竹轩,当面磕头!他总得给条活路!”张贵生将半盏酒猛灌入喉咙,硬咽了下去。那烧灼痛感,如一溜火线入腹,仿佛竟真减轻些心头的重压。
泪从童丽娘眼中涌出。她知道自家男人的志气,若不是当真无法可想,是断不会说这样的丧气话的。
她抹抹泪,展了笑,又给男人倒了半盏酒。
张贵生按住童丽娘的手,嘴里喷着酒气道:“丽娘,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童丽娘侧耳倾听,“咚咚咚——”,果然大半夜不知是谁登门。
张贵生已有些酒意,这次听得清晰,遂端着酒碗,来到门边,踩着门框,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外面是哪个孙子?”
童丽娘忙拽了一下他,轻声道:“别乱说话。”
外面有人长笑:“士安兄弟,只几日未见,我冯宝没得罪你吧,怎隔着门,就把兄弟给骂上了?”
“冯宝?”张贵生摇晃着脑袋,终于想起就是这人劝他拜个老头子的,不过他是想让自己拜入他的门下,并说自己是青帮“通”字辈,上海皇帝杜月笙见了都要称一声“师叔”。
张贵生没去开门,反又将半盏酒饮尽,一摔碗,涕泪交流道:“冯宝啊,通字辈也不当用,顶不住顾竹轩哪。我叫你师父也不行啊,顶不住顾竹轩,不行啊……”他吃不得酒,却又硬灌,这时已是半醉了。
童丽娘见过冯宝几面,知道他和自家男人交好,便扶张贵生坐上台阶,自己径直去开门。
大门一开,冯宝提着盏汽灯,大步迈了进来,先朝童丽娘示意,就站在门口对着张贵生喊道:“顾竹轩?士安兄弟,我是挡不住这位江北大亨。不过你若有兴趣,不妨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去见一位能压住顾竹轩的前辈。”
张贵生哪还有半点酒意,“噌”一下站起来道:“你说的是谁?”
冯宝笑道:“徒不言师讳。这位前辈就是我师父。青帮大字辈,洪门总山主,解放军师职将领,这三块金字招牌,哪一块都压得住江北大亨吧?你福气不小,师父要开香堂收徒,我就想起你来。走吧,别犹豫了!”
张贵生陡觉换了天地。童丽娘也笑出了泪。
当晚,当冯宝带着张贵生赶回光复路居所时,如黔帮这类的二十三家帮会的首脑人物,已经基本都被邀齐。这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拜师,但青帮、洪门、解放军,三块招牌都太大太硬,谁听了都会感觉无力抗拒,难生拒绝之心,再加上到处都在疯传西北有金山银海,若能就此搭上关系,也是钱途无量的美事,终究还是都跟着马车来了。
四五十号首脑,代表二十多家帮会,涉及成员近两千人,都挤在上海滩混饭吃,彼此之间很多都熟识,最起码互相听说过,而且,今晚邀来的这一批帮会,成员组成及行事风格都差不多,说两句话就显出亲近,交谈当然更热络。
人还没到齐,张树声也就没露面,先到的都在厅堂内等待。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及楚定一,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到处套着交情,也顺便不胜烦请地,将所谓风声一点点泄露,挑动大家的热议,煽动大家的热情。
又过一刻钟,人终于到齐。正门嘎吱关闭。
李兆征走到前面,轻拍几下巴掌,示意所有人安静。见正戏将要登场,众人便都闭口不语,厅堂之内霎时鸦雀无声。这时,李兆征才对着后堂高叫道:“请恩师!”
张树声大步迈出,边走边朝众人抱拳。身后则跟随两列人,各有精神,表情肃穆。
香堂未开,来人还是宾客,这抱拳礼也受得;香堂一开,这些人便成弟子,自然又有尊卑。那两列自然是黑水公司的人,换了两截的绸衣,充当江湖同道,主要是撑一下场面。不过,他们中间倒真有些人混过江湖,较起真来,辈分也不见得就低。
张树声坐上中堂前正中的一把椅子,两列赶香堂的“同道”,则由中向两边雁序排开。
十几个人一落座,洪帮几百年定下来的排位布置,便显出威力,气氛陡然一变而为庄重肃穆,不由人不心惊。
张树声俯望着厅堂中一帮矮了半截的人,发问道:“可到齐了?”
李兆征恭谨回道:“回恩师,都已到齐。”
张树声点点头,目光逐一扫过每张面孔,打量其神情、眼神,对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便有些把握。他起身上前一步,对众人道:“敝人张树声,辛亥年曾到过上海,也收过一些徒弟,都不算成器,但青洪两帮由上到下,多少还卖敝人几分薄面,他们虽没成什么气候,却也没受谁的欺负。”
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五人齐道:“谢师父恩惠!”
张树声摆摆手,又接着道:“诸位可能疑惑,敝人久不在上海,为何今晚突然邀大家到这里来?原因有些复杂,但不难讲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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