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手腕,竖指一嘘。
谢皎动耳一听,风声,瀑布声,还有一丝笛声。
这接天溶洞酷似咧嘴的鲸鱼,二人身处鲸尾,鲸腹则有一处极陡峭的高台,周遭苔浓,蜈蚣爬过白骨。笛声一波一浪地落下来,孤怆如天地初生。
林皋幽邈,吹笛人形单影只,高高站在天荒台上。
叫月之猿。
谢皎没由来地想起尹卓荣的题字:“身如不系之舟,心似叫月之猿。”
她低头捂耳,听出一股覆水难收的孤意,嘀咕道:“我伤心什么?”
沈晦走近高台,那吹笛人宛如世上最后一名隐仙。一曲终了,吹出了天光,相隔星河云海。
“你是谁?”
吹笛人一怔,她回过头,青纱罩素衣。月姑淡淡道:“芙蓉十二城,学徒陈月真。”
“不是人间性命。”
“人间与我何干?”
“这里就是大禹藏书的石室?”
“你也想找大禹藏下的黄帝宝函?”
禹洞鸟迷树影,月真的目光逐云而去。她在雨帘里看山,声调一冷,命令道:“退下。”
千寻悬瀑外,十几条黑索像蛇一样,随着绳镖扎进雨帘内,咄咄咄楔死了天荒台。洞外的刺客们漫上桂树斜生的山陂,妄图冒犯帘下的第九洞天。
“八月十五洞府开,抢了龙简做皇帝!”
“仁兄说得是,我正缺此神物!”
“拿那一双狗男女祭龙!”
谢皎没料到第二波杀手竟能从外包围,沈晦想去攀天荒台。她庇身在翠岩后,哎道:“抢什么,你想位列仙班?”
一群黑压压的杀手持勾吊索,屠夫鸟也似,哗啦破水而入。天荒台下起一场小凉雨,水珠乱点人衣。
月真手无寸铁,闭眼听风声,静默以待。
“下雨了。”
她一睁眼,心无杂念,面前正好有一滴水珠。吹笛人右手掐了剑诀,指点飞花,蓄势待发。
“嗡——”
弯刀冷光直逼眉眼,月真一指斩破雨珠,剑光乍现。
离她最近的杀手,额心豁然刺破一滴血疤,断了翅膀似的,扑通一声,重重地栽下薜萝山阿。
这招突如其来,无人能懂。
天荒台寸步之地,跳珠成线,断线割人颈,激水击碎头骨。
谢皎缓缓仰起头,满天流光铁雨。
片刻间,黑索空空荡荡,血雾在半空中消散,屠夫鸟的悲鸣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沈晦站出岩头,他胸臆高涨,高声道:“风雨一弹指!”
“不,是流光一弹指。”
月真侧过头,“你很博学,但到此为止。外人想留一条命,趁早离开我故友神光子的坟丘。”
一滴水珠横势飞来,擦过沈晦的右脸,砰的一声,在他身后的岩壁上击出筷子深的坑洞。
沈晦喉结上下一滚。
云无留色,吹笛人袖袍一甩,御风飞度出洞。斜立的剑戟岩石轰隆隆地盖住第九洞天的出口,将神光子的衣冠冢和皇帝们的投龙简一并封在地下。
谢皎拍落灰屑,走近天荒台,翻过一具倒伏的尸身,却是冬瓜脸。
他的天灵盖如受重击,凹下去一大块。她大吃一惊,摸向自己的额心,小小一点雨滴,竟比刀更快,比锤更重。
杀手们死相不一,拜的拜,跪的跪,伏的伏。
沈晦从容走过尸林,站在雪瀑水帘前。他擦掉右脸那一线血迹,审视天地,沉吟道:“原来真有人,能把世界变大。”
她拾起一把弯刀,照光映出眉眼,“天地之大不可考,你又怎么知道边界在哪?”
水分七脉,七弦水瀑布挂在洞口,傍晚天际的火烧云烘得水光发红。山脚小镇在七十二峰抱中,赤山碧水红瓦色,房顶成排的竹簸箩里晒着满满的金橘子。
包山寺的晚钟,惊起三两点飞天的鸟影。
谢皎遥望山下田舍,从洞旁的柿子树上摘了一只胖灯笼。她摩挲柿子皮,心想:“甄栖真吃柿子,我娘是不吃的,她只吃糖霜柿饼。”
二人沿石梯出洞,风也斑斓,泉下的白石滩围着一汪绿萝潭。谢皎打伞叫道:“水声好大,怪不得刺客在此伏击,是耍小聪明。”
“小聪明,耍走伯劳门十七条命?”
一道凶狠的嗓音响彻幽林,二人一顿,绿萝潭底的巨石上,散守着四条历历可数的汉子。沈晦微笑道:“他想杀我,我给他机会。看来,他已错失良机。”
戴胜等了很久,没人出洞报信,他虎视眈眈,刷地抽出鹤嘴双刀。
谢皎酸嘶道:“你有短剑,我有弯刀。一人对付两个,死了不过一身疤,好不好?”
“不好,”沈晦说,“我的手很干净。”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你的命了。”
她憋气一叹,脸颊鼓得像包子。
谢皎跃下石梯,跳进水花四溅的浅滩,指向身后的沈晦,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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