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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傍晚,紫云在天,一派好气象。
神君大会先请龙,再酬龙,最后送龙。长寿乡通往禹王庙的路上,香棚绵延如彩色烟云。斋醮闹了一天,酬神宴散去,龙灯累得收尾归庙。
“谁捐的香庙,神像就修成谁的模样。”
南柯给谢皎的掌心涂药,吹一口气,又撇嘴道:“我爹的手掌也烫得不轻,都是血点子。”
两人坐在明花团的香棚下,谢皎老实道:“你比我想得周到,连治烧伤的清凉霜都有。”
南柯一愣,谢皎仰头看她。首拔武王刀的气势没了,伤手耷拉着,意外有点乖巧。
她轻哼:“送你。”
“那刀如何处置?”
“不怕,邵哥哥守着呢,没人敢抢。神刀威慑四方,哪能真用来打打杀杀?”
“刀也有寿命,供起来怪可惜。”
“千军万马都成灰,刀剑有什么可惜的。”南柯拍拍手,“包好啦,你能帮我杀一只鸟吗?”
“啊?我烤的鸟很难吃。”
南柯失笑:“秋收将近,我想看飞鸟腹中有没有谷米。”
“是啊,”谢皎豁然明白,“凡间经不起细看,那就朝天上看。”
南柯盖上螺钿盒子,清凉霜递给谢皎,自顾自道:“我都看过了,禹王庙这么偏,水井依然很干净。在饭馆里,连衣裳最朴素的庄稼人,碗中也有二两肉。今年夏天涝得慌,我本来还怕颗粒无收。连飞鸟也吃饱谷米,那就不是因为过节,而是年景确实不错……”
“你很关心民生?”
“那自然!”南柯嚷道,“万一不许女子立户,那我将来缴纳粮食布匹,算什么道理?”
谢皎点头,蘸茶水在桌面写字,沉思道:“女子成家立户,做一家之主,为何是‘妒’?”
两人默然发怔。
水青螺在棚外探头探脑,目光撞上,吐舌往后一躲。
日暮黄昏,金粉罩住水稻田。
土堤上,三个秉提鱼灯的剪影你追我赶,身后的太湖水波光粼粼。
水青螺跺了跺脚,着恼道:“是真的,别笑!”
南柯撺掇她说:“你再喊一声。”
谢皎捂耳向前跑,水青螺一不做二不休,朝天空大喊:“施半仙说了,你上辈子是我娘!”
“唉呀,”谢皎笑恼,“说得我又添了一岁。”
她手捧夕阳,光芒万丈。
南柯作势遮眼,一边喝彩:“妖怪,还不现出原形!”
黄芦飒飒响,三人年纪相仿,提着灵动的鲤鱼灯,并肩走过烟村。
这灯有头身尾三截,鱼须缀着两颗红色绒球,跟水青螺的四条小辫子一起晃。她顶着两只螺髻,敛眉不乐道:“神君大会遍地奇人,我平平无奇,活得有什么意思?”
谢皎说:“你生过病吗?”
水青螺寻思:“得过一回风寒。”
南柯很瞧不起她的自馁,锱铢必较地说:“你满头乌发,算你一根五文好了,比那红叶会的小和尚宽裕得多吧?二十八颗牙完好无损,一颗算你十贯,一口牙就值二百八十贯。心脏也勃勃跳动,一颗算你一千贯,可以用到寿终正寝!”
谢皎颔首道:“比之求医问药,说是千金之躯,也不为过。”
“我好贵,”水青螺哭眉扁嘴,“可是跟我一样贵的人,还有身外之物的贵。”
谢皎一怔,笑得弯下腰,水青螺急得问南柯:“对不对?你吱一声。”
南柯说:“吱。”
“哎呀,小青螺,”谢皎擦掉笑泪,“你没分清楚,平平无奇和一无是处,这是两码事。”
穹庐笼盖四野,像一袭橘红色的帷幕,前方搭起高高的戏台。垂髫小儿女提着虾灯和蟹灯,嬉戏打闹,欢笑着绕过她们。一架竹轮所制的滚灯,在石板路上高低腾掷,隆隆的朝三人冲来。
她们在夕阳小桥上雀跃散开,就见前方红红绿绿的一队人马扮成草莽将相的模样,敲着鼓杆擦着锣,连舞带跳地过来了。
为首者朝南柯抖出一条蛇,她大惊后退。那蛇尾攥在他手里,三花脸将草绳一收,哈哈大笑,朱砂红笔勾出满脸的火焰。他侧空翻出一个跟头,带领游岛的社戏,鼓吹着远去。
鱼灯已黯,戏台灯火高张,谢皎吆喝道:“前面是丐帮么?”
“不是,过节啦,甘蔗便宜。看戏的人手一支,等着削甘蔗呢!”
赤膊汉子追回滚灯,一道烟地喊过去。
台上唱起俚谣令歌,刀马小旦扎的一身金甲,手中两把令旗,舞似旋风。她们咬着甜水甘蔗,听得摇头晃脑,同时为武生口吐火焰而啧啧称奇。
谢皎吐掉甘蔗渣,无意瞥见不远处的水廊附近,徐覆罗正在跟人推搡。水青螺拍胸脯,保证道:“你去吧,我送她回去。”
“有劳。”
谢皎道谢,提着鲤鱼灯,穿过金叶红树。
湖山水廊下,徐覆罗热情似火。他挟一盏斗鸡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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