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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船本算阔大,风波里宛如一叶舟出没。仇大将吃顿酱牛肉,连灌一肚子黄汤,半醉半醒时听到急促的叩门声。他踹一下窝在脚踏边的虾皮,哼哼着挠肚皮,支脖子去瞧。
门板半掩,缝隙间的陶秀才一闪即没。
虾皮双手奉呈蜡丸,仇大将一坐而起,厚大手掌捏扁蜡丸,扯出字条对灯默念:“四更天杀人夺船,徒留你我,事成有绿甸子为报。”
绿甸子是庞蒲勒的渡资,两箱波斯琅玕。
仇大将一把扬了字条,嗤之以鼻道:“一毛不拔铁公鸡,谁信他画大饼?再拿两只鸡,等老子吃饱了,中秋给老太君磕头也响!”
虾皮忙不迭出舱,甲板小雨横洒,天边隐隐有闷雷。
瘦怯怯的少年弓腰潜行,来到庖房,刚要撩帘,就见一道血淌出门外,缓缓蛇行至脚边。他再抬头,陶秀才新换的挂镜里,团头面色紫红,脖颈受困于铁臂,掌中铁勺当啷落地。
仇大将久等不见人踪,从光亮的盘面上抹一块碎肉舔了。
他慢腾腾飘至船舷,解了腰带,放一半水,斜风悄悄润人。黑咕隆咚里莽有汉子一跃而起,丢了夜钓鱼竿,提拳就朝仇大将面门捣去。他始料未及,咣当跌坐甲板,一边眼眶当时青黑。
黑影朝自己扑来,骇疾之际,仇大将兜心一脚。康吉仰天摔出丈远,咯了血沫子,肋骨断裂数根。
仇大将手忙脚乱绑好腰带,酒醒透了,破口大骂道:“小鳖崽子,想造反!”
轰隆——
雷霆当头炸开。
白电突走,康吉面色阴惨,他说:
“你要死要活?”
仇大将怒从心起,像座山撞过去,一手抓肩膀一手抓脚,将康吉高高举了,要朝甲板掼。康吉就势鹰钩二指,雷轰电击,仇大将仰首,两眼流血无声大叫。
夜江水激三千浪,康吉砸得甲板震颤,立刻兜心一脚,将足底发飘的仇大将踹下纲船。
“我打得过你,向前忍气吞声,只打不过你这身官家衣裳。”
他转过身子,拾取脱手的鱼竿,“多杀一个人,多分一块银,郑子虚也逃不脱我的手掌心。出了长江口,把命卖给东极宫,再去高丽日本做生意。过几年改头换面,衣锦还家,岂不更合算,用得着低声下气地讨工钱?”
康吉心中隐秘而欢喜,鱼竿骤动,扯得他直挺挺猛跌一跤。
仇大将扒上船舷,面目狰狞如海中夜叉鬼。他拔出掌心鲜血淋漓的翘嘴铁钩,遽然揳进康吉小腿,拖脚就往滔滔黑水甩去。
康吉心胆俱碎,虾腰掐住对方肥厚的脖颈,两头当的一撞。这极短的一瞬间烧化了仇牛的脑子,他死死捏碎康吉踝骨,缓慢后坠,额头有血蛇堕流,两人嘭通栽下江浪。
轰隆——
二楼凉棚边,多宝手足颤战,惨白着脸对身旁穷蛇道:“那谁,没了。”
“离家近,正好做鬼。”穷蛇走向舷梯,“夜长梦多,风雨杀人,是天掩。”
雨水冲走甲板血迹,平洁如初。他回头沉甸甸道:“咱们上不得岸了,庖房艄子全部灭口,埋进水密隔舱。你还想活命,就去拿一把杀鱼刀揣着。”
……
……
谢皎出了郑子虚舱室,搂臂遮刀,门板咔嗒从后关死。甲板空无一人,凌空雷吼咆哮。
“鹿门坊慈幼局,”她心里琢磨,不禁为难,“原来陆畸人是个孤儿,这下就更难查证家世了。”
电光劈裂东南方夜空,宛如老天开眼,瞪视一处不知远近的江洲。谢皎鼻尖一紧,嗅到腾腾雨气下的血腥味。
她轻踮脚尖迅即回房,门板洞开,徐覆罗无影无踪。一个浪头卷起,船身飞滑,徐覆罗榻下当啷掉下一张神臂弩。
他胆子虽小,头皮却硬,烧了讯示字条,便去庖房找夜宵吃以壮胆。
陶秀才心事重重站在砧板前,手中悄自磨刀。徐覆罗轻拍一下他的肩膀,秀才抄刀后刺,两人同时骇一大跳。
“徐兄弟,”陶秀才见他跌坐在地,短吁一口气,“你怎么像山魈野魅一样?”
徐覆罗有所顾忌,陶秀才转柄递上杀鱼刀,他没接刀,默不吭声起身绕走。
团头铁勺在手,舀鱼汤尝过一口,递给他示意。徐覆罗摆了摆手,这时有个刺面汉子拱进庖房,见有三人在,露齿挑衅道:“狗怕下腰狼怕套,帘上画道白圈,吓唬谁呢?”
“黑脚,”团头不为所动,“又来偷东西吃?”
“没这回事!”
黑脚手长,极快地摸块酱牛肉。太牢肉上珍,仇大将张口就是活的无底洞,团头还不知他喂鱼去了,横勺洒了黑脚一脸滚烫的鱼汤。
陶秀才没来及通气,暗叫糟糕。黑脚捋一把脸,冷冷道:“你要是能烫掉我脸皮上的大金印,老子巴不得你泼!”
他箭步前蹿,余光一闪,就见陶账房露出杀鱼刀。黑脚斜肩一顶,杀鱼刀飞脱,沉闷地楔上圆桩案板,陶秀才胸口剧痛,踉跄后退。徐覆罗骤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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