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厢官和兵卒。
祝彗风面沉如铁,夏提刑原本进不得院内,唐一杯好说歹说,她才允许放行。
“封锁消息,你要忘死了!”祝彗风柳眉倒竖。
唐一杯苦着脸,做小伏低道:“祝馆主恕罪,唐某说那话是为震慑恶徒,可不曾真想过报官啊!”
祝彗风抱持双肩,朝遍布大堂的兵卒扬了脸儿,质问:“是我招来这帮祖宗?”
唐一杯道:“不赖你老人家。”
祝彗风怒道:“没有这帮人搅事,凶手又怎会跑得无影无踪?”
“禅师追去啦!”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说谁是包子,谁是狗?”
“来者是客,禅师度人心切,馆主可不敢生妄言呐……”
“死的不是你,老娘先度了你!”
他噤若寒蝉,忧心耽误生意,谁知祝彗风只在乎生迦罗。功亏一篑,佛也难平,不啻一败涂地之辱。
她张开五指,露出掌心里那枚断人手筋脚筋的锋利瓷片,撂了狠话,威胁道:“你看见了,我不是什么善茬子,摆不平这桩官司,溺死活埋随你挑。‘祸不及家人’,在我这里,只是笑话。”
唐一杯骇得拔脚就走,山羊须根根竖起,直奔夏提刑,哭丧道:“夏老哥,救我一命。你这样大肆搜查,六一馆今后死活做不成生意啦,掌柜的要活剐了我!”
夏提刑手书验状,闻言停笔,斜瞟他一眼,悠悠道:“此乃流窜作案,短短几月,浙东连出十数起,贼人狠毒,今已逃来江北。大张旗鼓地办案子,正是为贵馆安危着想。职责所在,不便明言,你可要体谅老兄啊。”
唐一杯失色,“这般害人的手法,竟有十数起?”
夏提刑瞧他丢魂落魄,左右一觑,一名棠衣女子虎视眈眈在后。
他压下嗓音道:“唐老弟,不瞒你说,寻常人家日落而息,哪里见识过暗处豺狼虎豹的凶险?扬州城镇守淮南,真能瞒住,我也就瞒了。但这回是浙东团练使督办的案子,韩教头有求于我,我总要还他一分薄面。”
“我懂,我懂,”唐一杯点头如捣蒜,“礼尚往来。”
夏提刑嗤笑,心说:“你不懂,我敬韩卢是条汉子,为他声势。”
“熊录事不来帮手?”唐一杯顾左右而言他。
“另有差事,”夏提刑又瞟到怒发生姿的祝彗风,低声道,“她怎么老看我?”
唐一杯如芒在背,额头渗冷汗,搓了搓手,“小弟有个不情之请,碧扇乃是敝馆人属,虽无苦主,验完尸后,请容在下为她收殓寒骨,免受乱葬岗之苦。”
夏提刑哦的一声,笑道:“我当何等大事,自该如此,唐老弟菩萨心肠。”
那棠衣女子若有所动,径赴停尸处,蹲下腰,掀开白幡一角。她看着碧扇遗骸,一眨不眨地刻记惨相。夏提刑放下心来,默道:“许是情如姊妹,又物伤其类。”
也赖他灯下黑,见惯了怪人,反以为常,未曾多想:寻常女子哪有敢直视剥皮桃李之人?
唐一杯大汗淋漓,要具尸身,竟比要金银更难开口。他远远躲开,逃离这些没血泪的人,莽被斜刺里拐出的厢官冲跌一跤。卒子所搜的六一馆“物证”登时天女散花,嘭乓砸落在地。
厢官利索地抱起一应文房珍玩,过来几个人,代他拢拾,七手八脚跑了。唐一杯啐句晦气,却觉掌下十分硌得慌,抬手撞见一块精巧的桐油符牌,翻过牌身,当即捻须一喜。
祝彗风盖上白幡,四望蹙眉,抬足就朝大堂拐角行去。唐一杯暂停招手,两眼扫尾,吃了虎胆,将她拉到一隅,悄没声地递上符牌,露出正面镌刻的八颗小字:
“东京皇司下带器械”。
她接过符牌后,挑了冷眉,睇他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足没说半个字。
唐一杯老脸汲汲,问道:“馆主,我本守门之躯,眼下能戴罪立功么?”
祝彗风抓牌一藏,意气自若,挥手道:“滚吧,三天内修整如初,仔细拨账,不然我活剐了你。”唐一杯大喜,再拜而退。
她信步踱行,来到僻静处,面朝碧竹,不动声色,心道:“奇怪,芥舟无恙,我分明往京城递了消息,皇城司怎会在此时来人?”
“喵。”
正思索间,乌云猫跛了右足,深一脚浅一脚地行来。
它拱去墙根啃咬素肠,以充长夜之饥。烧锅炉一对猫儿眼浑圆如珠,一边吃,一边怕,左顾右看,呜呜咽咽地吞下这口爷娘饭。
祝彗风掉进那双绿葡萄里去,思及昨日黄昏时分:碧扇临窗小憩,一手支颐,一手揽猫。小厮在院里锄草,蜻蜓点水,偷瞄美人抱猫图。
她一身风尘仆仆,方下马镫子,本欲捉弄碧扇,以表久别再见之喜,想想作罢,转去装神弄鬼吓唬小杂仆。今朝竟无人,冷冷清清,怅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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