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数。”
小刀对上金眼,心神一荡,脑里登时空空如也,怕得快要溺裤,左脚却偏不听话跨出门槛。
他两手紧扒门沿,狠心咬舌,一声嘶叫冲口而出,喷血沫道:“通判救我!”
赤发僧一顿,金眸一晃,骤然闪身荡至三五丈外。树叶撕风,原先立足处,徐徐飘下一截芦灰衣角。
“红毛狮子,这大半夜的,你也来做游戏?”
……
……
施半仙纵身跃下树梢,呸的一声,吐半截细枝,提一坛酒晃荡,笑嘻嘻道:“三个人,谁做鬼呢?”
正主驾临,赤发僧失了舌,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警惕之余默不作声。
施半仙是个讲礼数的人,拱拳抱万,说道:“丐帮施半仙,阁下哪位,何故平白偷我声音?若不肯还,施某仗义相帮,拔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如何?”
赤发僧喉中低鸣,咕隆作响,像一锅热汤将沸。
小刀以为他要狮子吼,孰料此人出口嘶哑如锈,转睫之际,换了方才的常非常。
“我就是鬼。”
他逡巡莫前,闷出一声桀笑。
施半仙耶耶惊讶,嫌鄙道:“常兄弟赶尸,鬼气重了些,可他是人不是鬼。你既换了舌头,横竖只能与死人说话,那便不关我事,快滚快滚!”
“你妨碍我,却关小僧的事。”
赤发僧开步,摆出一副起势,五指屈紧,拇指扣在虎口处。一高一低,勾了一双黑淬淬的利爪。只听叶落,人已掠至身前,他点虚步疾疾来探,利爪呼哨带风,直攫施半仙天灵,要拆他头盖骨。
长老嗬的一声,似有惊叹意,左脚猛朝天一蹬,击中对方腕背,即往地面踹。
赤发僧当即反手扣他脚腕,施半仙怀抱酒坛,索性劈直了腿,一屁股坐地,右手探背抽伞一张又一转。伞缘锋利,竹尖如齿排,赤发僧矮身一避,被伞尖兜心一顶,松手疾退几丈。
“施某没钱僦马,好歹也是丐帮长老,日行万里,腿上功夫还没输过哪位英雄。”
施半仙亦随之起,腰身略塌,右腿屈膝半弯,左腿迤迤然收盘右膝,自己坐张椅,拄伞抱坛喝酒。酒水半洒,忽觉一丝疼,低头便见左裤管撕烂,如遭兽啃,皮肉为利爪所破,浮出三道渗血的红痕。
“哦哟!”他烦怨跌脚,“外邦人不懂点到即止。老子穷要饭的,本就没几双好裤子,你偏挠坏我最漂亮这一身,长眼睛是喘气用的吗!”
赤发僧哂笑,与他耽耽相向。
“俗汉贵绫罗而贱布衣,只认衣裳不认人,我为长老破障,难道不好?”番僧借了常非常的嗓音,笑声只如漏气一般,使人恕难卒闻。
施半仙点头催促:“有理,你快唁蛇,赶几具死人出来,我看脱了裤子,他们认不认得我老施的雄风!”
赤发僧一愣,趁这空当,施半仙目光如炬,抓准破绽,跃跃欲试道:“既然赶不出,那你怕不怕雄黄酒?”
他抢一先,横臂抡飞酒坛,百纳伏魔衣霍的一张,鼓若大伞,半空中雄黄汤泼洒淋漓。
赤发僧如畏剧毒,下意识闪躲,自己也现出错愕之色。小刀见状,掏了雄黄粉香囊,狠朝前一丢。那人脚不受控,似有线提,连退十几步便消失在黑汪汪的菜畦,恨声大叫,惊留蛙鸣一路。
施半仙啐道:“小小妖魔,杖头木偶,白费长老酒汤。”
小刀扒门,咣当坐倒在地,孙黾便在这时迟来。他外衫未蜕,脸旁一道压痕,睡眼惺忪嘟哝道:“莺莺?”
施半仙扶起小刀,孩子口角流血,孙黾揉眼道:“施长老!”
“开蒙的书可要收好,千帆过尽,空谷传声,能读一辈子。”施半仙递过遍处错谬的《千字文》,小刀咳两口,庆幸不已,接书拍灰,认真道:“多谢施长老,小刀一字不忘。”
孙黾一揖,忙道:“长老踵门送书,还请合下入内饮一杯茶,吃些点心吧。”
施半仙瞧见大活人,哦哟一声,箭步射前,一脸惊奇,面贴面定定睇他,好似头一回见活猴。
孙黾陡一缩颈,讶异屏息,脸顶“妖孽、忍情”的零碎字块。约莫一盏茶功夫,施半仙这才挪开脚,不咸不淡地笑了。
“施长老,”小刀忐忑,“你光盯着孙大哥印堂,可瞧出什么门道来啦?”
“无他,凡夫俗子,及时行乐!”
施半仙豪洒一挥,潇然长吟道:“生也苦,死也苦,苦海难渡。哭不得,笑不得,得陇望蜀。德也无,才也无,无肠公子。雾里人,镜里人,人生朝露。”
泉出叠嶂,孙黾心头一跳,霎时破迷障,默道:“便是这个道理,及时行乐,了无遗憾,才不惧牛头马面。”
施半仙兴之所至,倒翻一个筋斗,左裤管破破烂烂,真是个乞丐,但却无拘快活至极。
他长哨一声,一面纵步如飞,飘然起伞,如腋生翅,几个鹞子升落,远去在丘影田垄之间,正如来时神出鬼没。
地上一只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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