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伤肝,笑起来多好看。”
指尖漉血,滴在谢皎乌梅衫上,半点痕迹也无。晏洵缩回右手,桃木葫芦也落她前襟里头。
“固执。”谢皎将刺放低几寸,勾出葫芦掷他脸上道,“人是我杀的,你要问心无愧,尽管捉我回去。开封府那帮饭桶若守得住,我便跪下来叫一声爷爷。”
晏洵力竭,将她捺在怀里,一边摇晃一边喟叹道:“可叫我逮着了。”
小娘子咧嘴一笑,闷声道:“固执。”
指尖红珠成颗,他把血握回拳里,须臾满掌皆赤。
谢皎见他不语,刺尖在他肩头来回擦两下,哂道:“疼不疼,疼怎不说?”
潘楼街悬挂许多红栀子灯,晏洵一手牵她,另一手托半只镶金蚌壳,掌中洒满胭脂汁水,回头朝她道:“凤仙花泥摔掉一半,买过白矾看完灯,明日便能染指甲了。”
小娘子见他掌根破皮,嘘口气问道:“疼不疼?”
“疼。”晏洵抬头与她对视。
谢皎再哂:“官盗萍水相逢,你说疼,我便会治么?”
晏洵默然藏手,俯身拾起桃木葫芦道:“那我不说。”
谢皎反守为攻欺身上前道:“我有杨梅病,你怕不怕?”
话罢,晏洵登时木然不动。她养过一只玳瑁猫儿,强光加眼,黄绿琉璃珠就会竖成一线。谢皎见他两眼灌红,心道,栀子灯这么钝,这倒稀奇了。
她轻轻一推,晏洵纹丝不移。
谢皎心头无故热砂翻炒,冷哼道:“贱命一条,也值当你穷追不舍。”
他使红眼钉紧她,二人对峙,分不出高下胜负。
谢皎怕他扑上来张口便咬,起身掸灰作别道:“耍够了,先行一步。你偷我账本,又偷我葫芦,爷爷大度,不跟你计较。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明白人,蔡京既已罢相,往后大道朝天各行两边。”
“不怕,”晏洵道,“我带你治。”
她铮然出刺,反身对准他心口,嘶声道:“你又诓我。”
“有能耐便刺进来,何必逞口舌之快。”晏洵闭眼。
谢皎一点就着,破口大骂道:“三脚驴儿跳上天,真不知好歹!伥鬼打劫杀人,你以为能度成活菩萨!”
鹦鹉绿的衣裳渗出乌梅一朵,晏洵阖目低眉道:“我不度你,我度我自己。”
却在此时,谢皎后背被一枚石子击中,未及收手,冷刺已进三分,入肉声极钝。她踉跄仆前,指缝沥沥漏着心头血,烫得浑身一哆嗦。
……
……
月收幕罩,云上驮暗。
“李伦是蔡京垫脚石,蔡京是郓王眼中钉,”晏洵口角溢红,不放人走,一把褫过谢皎手腕咳道,“你怎、你怎能卷入这场风波?”
她怔道:“这话可笑,难道我还有路可选。”
暗处忽有人拍掌大笑,四下无声,如闻鬼叫,谢皎倏然甩刺,那人没躲过,气恼道:“你干什么划我脸!”
夜鸦扑棱棱骇飞。
谢皎拔刀冲上前,惊觉对方路数奇诡,也使一双分水刺,招招只扎人脸,缠斗间尽是恶毒手段,横刀一擘,满满抡出半圆才将来人逼退。
云开月明,那小娘一身烟罗软,眉眼如春湖,分水刺嗡嗡震颤,正是豆蔻娉婷的年纪。
“花刺,”谢皎道,“你这是何意?”
“三娘子明知故问,”花刺说话挠心痒肺,“你白天使绊子,傅提点险遭算计,他虽不知,我却要来抓你把柄了。”
她自顾自转一圈,轻巧又翩跹,笑嘻嘻道:“看你害得老实人,生不生死不死,快刀斩乱麻,当真痛快!”
花刺三两步跳近道:“我没个长处,杀人诛心这等厉害手段,三娘子教教我吧!”
谢皎满心厌恶,猛划开刀围,花刺连忙后退闪避,再定睛前襟已裂。
“谁不会使绊子了,我偏不让你杀这个人。”
花刺立即抬手,朝天射一支烟火箭,穿云破空,劈剥炸开,骤亮后顿灭。
皇城司虽好内斗,却忌讳同僚间当第三方之面动刀,察子散布京城各处,短短一瞬足够召集附近所有人。
“哼,逃得倒快,”她蹲下为晏洵止血,连点几处要穴,“一脸蠢笨,找死鬼。”
谢皎如芒在背,惊弓之鸟,独自穿行在箭巷里不敢回头。
暗中一扇袭来,她抽刀却被击中手腕,筋酸肉麻,抹一把脸冲前去搏斗。那人没几招将她按住,使鲜皮鞭捆牢双手,直绷出历历血印,又从谢皎前襟里夺出黑沉香囊。
“杨梅病?”华无咎嘲道,“怕不是疯病!”
录事巷传来筝箫小唱,界尺慢了一拍,呜呜咽咽曲散调跑,满座嗷嗷大笑。
谢皎忽道:“方才下雨了不曾。”
“人不能扛一座山往前走。”
华无咎道:“你太软弱,是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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