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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若暴亡,无人称相,东京城风波更险,未定是好事。”
“和尚见过邸报不曾?都堂已有新相。”
湘君楼外河岸边,一僧一道对面而坐,半条鱼半壶酒消磨夜色。
真经客将一页纸递到他面前,字迹残缺晕烂,娑婆陀目不知书,唱句佛号道:“不立文字,乃得心传,老僧识不得谵妄之言。”
道人举止落拓,收纸道:“罢了,和尚不识我中原文字。”
娑婆陀道:“来此一千年,莫论文字,便是法号也作前尘往事,一概记不得了。老道,你又叫什么?”
真经客思索半晌,惘然道:“本名忘尽,聊使薄名而已。”
“东京城热闹,游行其间,无需名姓。不立名姓,方得大道。”娑婆陀安慰他,招手道,“店家,煮肉来吃!”
话罢,他使箸将剩下半条鱼剔干净,咂来有味,埋首笑道阿弥陀佛。
荷叶如盖,随风摇曳,真经客捋须举壶,见水面男女遨游作伴,叹道:“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和尚自他乡来,可曾见过好世界什么模样?”
“十八泥犁,正是好世界。”
“好慈悲的出家人。”道人失笑。
“度他解脱,是大慈悲。”
娑婆陀吃罢,鱼骨往水里一抛,道:“老僧昔有一名弟子参欢喜禅,度尽东京城行首美妓,自己尚未得悟,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入轮回再悟。”
“今夜过后,蔡京若未暴亡,和尚可会替他解脱?”
“他因果不在我这处,老僧无缘干涉。”
“——说来稀奇,两个出世的,竟比我这入世之人还要上心。”
僧道二人循声望去,小舟穿桥过洞,舟头人影仿佛可见,一路顺流淌下来,泊在汴河桥前。
儒士登岸,秀发正眉,骨格清俊如兰。
僧道笑他道:“一个入世的,竟比我等更像仙人。”
“金明池风光误人,在下来迟,自罚三杯赔罪。”知人士欣然入座。
“长风起于青萍之末,天下将变,你倒悠哉游哉惬意得很。”真经客道。
“将尽天下之变者,必通天下之常。汴河鱼水如昨,我便以为,这天下纵变,也变不到哪里去。”
知人士自酌,又说:“和尚,常言道佛门有好生之德。我在金明池救了个落水书生,若下十八泥犁,可有功德相抵?”
“长老,茭白鳝丝来喽!”
娑婆陀鼻翼翕张,及至行菜小哥托盘而退,挟一大箸鳝丝入口道:“痛快,让他忍受人世苦,修心养性,正是好功德!”
“那书生屡试不中,进不得太学,便想一死了之,死在琼林苑金明池,也算死得其所,勉强是个进士死法,”知人士道,“人穷志短,金明池何辜。”
“照你此言,我也有一桩功德。”
真经客举起药葫芦晃荡,内中当啷啷响脆,他竖三指笑道:“在下今日巧逢因缘,舍出去三粒黑丸。”
“黑丸死,红丸生,道兄此举也是功德一件。”知人士颔首附和。
话罢,三人相视大笑。汴河桥对过,霆火冲天而起,声震泥犁,刹那亮如白夜。
……
……
六鹤堂石崩地裂。
蔡悯紧闭双目,再睁眼宅前满门破败。
他本在录事巷消遣光阴,听闻薛灼灼败了,心里很是幸灾乐祸,预备上门羞辱一番,半脚没进桃花源便被老父遣人拿住。
败者不仅是薛灼灼,更是蔡京。小衙内遥不可及的天从此塌了。
阿翁茶饭不思,早早便回明正堂歇息。人人皆似那水葫芦绑成串儿一般,吊得七上八下。小辈食不知味,只有长姊不见踪迹。
蔡悯惴惴难安,入夜后,她终于回来了。
热气如汤冲刷,六鹤堂立时炸毁,汴河两岸轮廓历历。始作俑者阉然立于桥上,纹丝不动,正对火光,剪影犹如木傀儡。
她见幼弟惊惶奔至眼前,神情自若道:“可还精彩?”
蔡妩右手持火信,左手尚有一枚黑丸,迎面朝他堪迈出半步。
蔡悯起怖心,似惊弓之鸟,当即跌仆在地。
他手脚并用爬下桥,踉跄往后宅跑,默道,这恶女人,只有阿翁能打杀她,滔天大祸,谁也救不得!
惊变起时,相宅门前已被清空,蔡妩见有旧人守候在此,讥道:“何必自寻烦恼。”
晏洵见她冷峭一如既往,摇头道:“介眉,你误会了。”
“且念金明池同席之谊,劝你大局为重,早日回头是岸,”蔡妩道,“再不脱身就晚了。”
未及反应,他便被下仆强行带离,走出十数丈,一行人尽皆掀翻在地。
晏洵两耳嗡嗡,身后六鹤堂缓缓坍塌,这本是极短的过程,在他眼中却有七年之久。
蔡门之基一夕间石烂如沫。
原来这个疯子也恨蔡家。
下属回桥复命,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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