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的。”王尔烈对目瞪口呆的鲁老汉一家说道,“这几个畜牲,还有你这个内弟都不是人!我们在钱家店里听见了,要卖你的儿女到广州侍候外国人,儿子当跟班,女儿当小婆——你愿意不愿意?”
鲁老汉哆嗦着嘴唇,白亮亮的眼睛灯下格外刺眼,死盯着叶永安,半晌问道:“永安,你真做这事?你欠人家的赌债逃了,我替你还上,你卖我的小子闺女?”叶永安道,“姐夫,我是那种人么?我是孩子他舅呀!”那鲁氏却是深知自己弟弟的为人,已是信了。她患着腿病,一直由儿女搀着,一挣脱了要扑上来却摔倒在地,就地瘫坐了拍掌打膝号啕大哭:“老天爷呀……你怎么白给他披张人皮!大姐气死了,三姐气死了,你又来作践你二姐……你好狠的心呐……嗬嗬……这可真是不叫人活了……”
惠儿兄妹起初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弄惜了,扎煞着手只是呆着,那毛头小子此刻醒过神来,一窜过去抢过一柄切菜刀,咬牙切齿扑上来道:“怪不的你说去德州,又说去广州!说广州离德州只有十几里,到那里一个月挣十几两银子,穿绫裹缎,还要接我爹妈去享福!你这——老狗!”说着就要用刀劈,却被人精子一把攥定了动弹不得。颙琰道:“这里满街都住的府县衙役,小悟子去叫他们的头脑过来!”一语提醒了那个叫司孝祖的,身子歪着叫道:“对了!叫我们的人来收拾这几个龟孙!”正说着,听见外头有人声动静,好像是几个人说笑着近来,有一个一边拍门板一边叫:“老叶,怎么弄的?还没收拾好?叫我们在堤上头等,你们这里喝茶抱手炉子——敢情这屋里暖和!”
“老钱!”叶永安突然扯足了嗓门大叫,“快去叫起衙门的人——这里有劫盗!”歪躺在地下的司孝祖、汤焕成也直着脖子喊:“救命啊!”外边那位老钱似乎愣了一下,隔着板缝眯一只眼眼着瞧,被人精子“唿”地拉开门,老鹰嘬鸡般一把扯摔进屋里。他却甚是机灵,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吼道:“日他奶奶!真的有贼!吴成贵、田大发——快叫人来啊!这里有贼呀!”同来的两个人这才知道不是玩笑,一跳脚大声呐喊“有贼”噼里叭啦一路狼狈鼠窜,老远还能听见他们鬼嚎似的叫声“鲁家店里有强盗——拿贼呀……”顷刻之间镇子里失去了平静,门响声、狗叫声,叽里哇啦的呛喝声一片嘈杂,远处打更的大锣也筛得一片山响……
这屋里人谁也没经过这阵仗,一时都呆在当地,人精子道:“眼见这几个狗娘养的通着衙门,主子,光棍不吃眼前亏,您和王师傅走,我和小悟留着和他们打官司。大船逆水,我们的人没有走远!”王尔烈道:“我们路不熟,出去乱闯是不成的,小悟子和你去追船,我和主子这里顶着,谅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样了!”小悟子一挺身子道:“我自个去!人精子这护着主子别吃亏就成,明个我们的人来,碎剐了他们!”这么着争论,颙琰也醒过神来,说道:“就是这样——小悟子去!”小悟子不待再说,提脚腾腾跑了。
两下里针尖对麦芒“各报各的衙门”,鲁家一家原本已经“明白”了的事反倒又糊涂了。鲁老汉看看两拨子人又看看自己一家,半晌憋出一句话:“这三位爷,你们弄这一出,我们小门小户人家可真禁不起。你们到底是做啥子营生的?”小惠却甚是聪明,在旁说道:“爹,你甭问。瞧这位少爷,比我大一点吧,能是寨子里的大王?他们要是强盗,还不都走了,留着等人来拿么?”叶永安在旁啐一口骂道:“小屄妮子你懂个屁,没成人胳膊肘儿就向外拐!这是起子江洋大盗,方才那人就是报信去了——他是看中了你,要劫你上山当押寨夫人,你他娘的还帮他说话!”几句话说得惠儿腾地红了脸,转眼看颙琰时,颙琰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忙闪眼低头,啐一口道:“反正我不信你是好人!”此刻七个人虎视眈眈,鲁家一家张惶失色,十一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僵住,竟如庙中木雕泥塑一般,外面已是人声喧嚣,火把灯笼一片,足有二百余人围定了这里。
“把店门板都卸开。”颙琰事到临头反而定住了心,吩咐道:“这位大伯,要有蜡烛多点几枝——王师傅,你来和他们对答,亮明你的身份。”
王尔烈心里一直打鼓,他最怕这群衙役一轰而入,黑夜里乱马交枪不及分辨一窝蜂大打出子,那就真不知会闹出什么泼天大祸来。谁知这些吃公事饭的衙役们听说有“劫贼强盗”,只是仗着人多胆壮远远站着干吆喝,并没有敢奋勇当先的,已是心中略觉安了,此刻门面大开,屋里又燃口五枝蜡烛,里里外外通明雪亮,见颙琰全身浴在融融光亮里一动不动,自有的龙子凤孙气势,雍容矜持毫不张惶,由不得心下暗自惊讶佩服,就灯下向颙琰打了个千儿,起身又一躬缓步踱出店外。
喧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盯着这位沐浴在灯火中的中年人,一声咳痰不闻。等着他说话。
“我是北京翰林院的编修王尔烈。”王尔烈开口便自报身份,”乾隆三十六年二甲第一名进士及第。”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的衙役都呆了,看着被雪花和风裹着兀立不动的汉子,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惊叹啧啧,有的满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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