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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二十年了。曹青娥找这封信是要干啥呢?接着牛爱国发现信的末尾,有延津姜素荣家的电话号码;牛爱国突然明白,妈曹青娥找这封信,或许是让给姜素荣打一个电话,让姜素荣来沁源一趟,她有话要说,或她有话要问。八年前不想说的话,临终前突然想说;八年前不想问的话,临终前突然想问。牛爱国明白后,冲到外间,抓起电话就打;但突然又想起妈曹青娥已经死了,再叫人来有啥用呢?又将电话放了回去。曹青娥死后,牛爱国一天没想起哭,现在为没听懂曹青娥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或一个意思,扇了自己一嘴巴,接着落下泪来。

    曹青娥死了,第二天一早,牛家在院子里搭起灵棚,亲戚朋友都来吊丧。牛爱江牛爱国牛爱河诸人,加上牛家亲门近支的其他后辈,披麻戴孝,分跪在灵柩两侧陪灵。灵前放着曹青娥生前的照片,下边供着四荤四素,四个干果碟。吊丧的人一拨拨来,一拨拨走。来一拨人,烧一回纸,院子里涌出滚滚浓烟,像着了大火。来一拨人,牛爱国诸人伏在灵柩前哭几嗓子。一开始知道来者是谁,后来哭得脑胀,已不知来者是谁,去者又是谁;一开始能哭出声,后来哭得嗓子哑了,也就是干嚎。第三天中午,吊丧的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在灵棚前行礼,牛爱国又伏在地上干嚎。那人行完礼,没往外走,而是钻到灵棚里,拍了拍牛爱国的肩膀。牛爱国仰脸一看,竟是在临汾鱼市卖鱼的同学李克智。曹青娥死后,牛爱国的其他同学也来吊丧,但他们都在近处;从临汾到沁源,有三百多里,这么远赶来吊丧,牛爱国没有想到。牛爱国站起身,拉住李克智的手,眼中涌出了泪。李克智:“不是特意来的,正好回沁源办事,听说了。”

    牛爱国攥住李克智的手,又摇了摇。李克智:“我有话跟你说。”

    牛爱国拉他钻出灵棚,来到堂屋,两人坐在牛爱国和百慧睡觉的床上。牛爱国以为李克智要安慰自己一番,谁知李克智说:“知你正伤心,不知能不能说别的事。”

    牛爱国哑着嗓子:

    “妈死了,再哭也哭不回来,说吧。”

    李克智:

    “我去沁源县城,去找冯文修,才知道你们俩掰了。”

    去年庞丽娜出事之后,因为十斤猪肉,牛爱国跟冯文修闹掰了;冯文修把牛爱国醉后的话,都当成一把把刀子,扎向了牛爱国,对别人说牛爱国是杀人犯;当时牛爱国杀冯文修的心都有了。如今一年过去,事情倒有些淡了。但淡归淡,并没有从心里过去。牛爱国:“不要提他。”

    李克智:

    “可他听说婶去世了,心里也不好受;人不好来,让我捎来一份礼金,算个心意。”

    接着掏出二百块钱。牛爱国却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借他妈去世,与冯文修解开去年的疙瘩。李克智:“冯文修说了,你们俩掰归掰,但婶还是婶,两回事。”

    牛爱国本打算一辈子不再见冯文修,但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将钱接下。李克智说:“但我说的不是这事。”

    牛爱国:

    “啥事?”

    李克智:

    “这话本不该我说,我也是受人之托。”

    牛爱国:

    “啥话?”

    李克智看看牛爱国:

    “庞丽娜前几天到临汾找过我,让我劝劝你。既然出了事,你俩也闹僵了,好也好不了了,事情也拖了年把了,不行就分开算了;她别耽误你,你也别耽误她。”

    牛爱国愣在那里。愣在那里不是说庞丽娜要分开,庞丽娜刚出事时,她就要分开;而是她去临汾找了李克智,让李克智来劝他。曹青娥死后,庞丽娜也来吊了丧。上午来的,下午走的。中午吃饭时,牛爱国与她迎面走过,两人也没说话。但牛爱国发现,她改了一个头型。过去是马尾松,现在烫了发。庞丽娜过去胖,出事时瘦了,一年过去,现在又胖了,脸蛋红扑扑的。牛爱国突然明白,庞丽娜一开始找的不是李克智,而是冯文修;通过冯文修,又去找李克智;以为牛爱国听李克智的。过去牛爱国听李克智的,庞丽娜没出事时,李克智曾让牛爱国不理庞丽娜,拖着庞丽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李克智又来劝牛爱国,让他改变主意;如是别人劝牛爱国,牛爱国可以理解;李克智来劝牛爱国,牛爱国反倒别扭起来。本来这事可以商量,现在反倒不想商量了。如是随意提起,这事可以商量;他们背后商量好了,又来找他,这事就不能商量了。牛爱国遇见庞丽娜,如她仍在憔悴,事情可以考虑;但她脸蛋红扑扑的,这事就不能考虑了。牛爱国:“分开行呀,她去法院离婚呀。”

    李克智:

    “就怕你不同意呀,白闹一场,理都在你这头。”

    又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牛爱国不想在这事上再说下去,反问李克智:“当初在临汾的时候,你是咋说的?让我死死拖住她;如今你又拐过弯回头说,让我跟她离婚,你不是拿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吗?”

    一句话,倒把李克智干在那里。李克智叹口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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