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平原君,要他交出藏匿在自己家中的魏相魏齐(范雎的仇敌)。赵王闻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发兵包围平原君府,魏齐趁着夜色逃出,求救于赵相虞卿。虞卿又与魏齐一同自小路逃往大梁,希望通过魏国信陵君的关系逃往楚国。信陵君得到通报,因为畏惧秦国,“犹豫未肯见”,故意装糊涂说,虞卿是什么样的人呀?信陵君的“上客”侯赢在旁边看不过去,便接嘴说,虞卿是什么人?是个趿着草鞋,扛着雨伞,随随便便地前去游说赵王,才见了三次,就拜相封侯,普天之下都争相结识的人。那魏齐穷途末路,求救于虞卿,虞卿不敢看重高官厚禄,解除了相印,辞掉了封爵,连夜抄小路来到大梁,只为急他人之难而求救于公子,公子却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信陵君一听便脸红了,连忙驾车赶到郊外相迎。但魏齐早已听说信陵君的留难,怒而自刭了;而虞卿遭此打击,深感“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从此郁郁寡欢,只好去发愤著书。
平心而论,信陵君绝非小人。八年以后,他为了救赵之危,竞担了天大的干系,窃取兵符,刺杀晋鄙,夺魏王军权以攻秦,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信陵君救赵”,曾一再被演绎成、戏剧和电影。信陵君这一义举,是否受到“魏齐事件”的影响,我们不知道。但信陵君不是小人,则可以肯定。不但不是小人,而且是有名的君子。“齐有孟尝,魏有信陵,赵有平原,楚有春申”,如此德高望重,尚且难免势利,况芸芸众生乎?
因此,要对抗势利,除了要有良心外,还要有义气。魏齐对于信陵君是否有恩?想来没有。事实上侯赢也并未谴责信陵君不讲良心。其所以打动信陵君者,还是虞卿“急士之穷”的“大义”,一种不愿看到一个国士竟走投无路的“不忍之心”。这种“不忍之心”当然是一种爱心,一种见人遇难油然而生的“恻隐之心”,一种设身处地推己及人的“同情之心”,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义之心”。其实魏齐与范雎的恩怨,与虞卿和侯赢都没有什么干系,他们纯粹是“多管闲事”。而且,魏齐对于范雎,也确曾犯有不可饶恕的罪恶。当初,范雎地位低下的时候,曾随同魏国中大夫须贾一起出使齐国。须贾为了推卸自己出使失败的罪责,竟诬陷范雎“里通外国”。作为国相的魏齐,只听了须贾的一面之词,便喝令手下把范雎往死里打。范雎装死,魏齐又令人将其扔进茅厕,让喝醉酒的宾客往他身上撒尿,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范雎得势之后,必欲置魏齐于死地,也是“情有可原”。问题在于,如果这时范雎还只是一个布衣,则无论他如何复仇,复仇的手段如何无所不用其极,都会被视为义举。但这时范雎已为秦相,恃强秦而凌弱国,便未免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了,因此才引起虞卿、侯赢等人的义愤,非得要帮那其实也并不怎么样的魏齐不可。
由此可见,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一般回报原则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原则——义。义与利是不相兼容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气是势利的克星。一个人做了坏事,如果既未受“良心谴责”,又不能“良心发现”,其他人就有理由制裁他,制裁的行为就叫“义举”,而制裁的动机就叫“义气”。这样,一个人如果因“势利”威胁利诱而不顾“交情”,那么,他即便不怕良心的谴责,也要忌惮义气的制裁。江湖中人之所以比别人更讲义气,就因为在充满危险的江湖道上,利的诱惑和害的威胁都更大。久而久之,义气便差不多变成了江湖上的专用名词。
义气无疑也本之于人情,所以又叫做情义。然而,无情者固然无义,有情者却未必有义。有的人,平时不乏脉脉温情,紧要关头却畏畏缩缩,便是有情无义。显然,情是“感”而义是“气”。气有血气,有习气。血气刚烈者勇,富于“勇气”;习于仁义者正,富于“正气”。加起来就成为“节操”,叫做“气节”。有此气节,于己,则忠信诚毅智仁刚勇;于人,则坦荡磊落正大光明。既视死如归,又疾恶如仇,当然也就能“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为维护正义和主持公道不惜大义灭亲、舍生取义了。
这也是义气与良心的不同之处。良心只管自己,义气却可以由己及人。这样,它就能起到一种良心起不到的作用。一个人,如果只是“不讲良心”,也许不过“心”无所安;如果居然“不讲义气”,那就可能“身”受其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情味
良心和义气是人情法则的哼哈二将。一个“诛心”,一个“杀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陶冶于内,一个制约于外。如此,则人情法则的贯彻,也就畅通无阻。
不过这哼哈二将,也只是对付非常之人和非常之事的非常之物。在平常的人际交往中,是用不着开口良心闭口义气的。一个人,有事没事的,又没谁招他惹他亏他欠他,也动不动就良心义气,就没意思了。
有意思的是“人情味”。
中国人的社会生活极富人情味。“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同”。弥勒笑口迎宾,观音托瓶送子,山川自相映发,禽鱼自来亲人。就连看病,也极富人情味:两指搭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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