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羊饿坏了,抱来饲料和干草喂羊。羊也是很聪明的动物,这么一来二去很快就明白了即使待在羊圈里不出去也饿不死,越来越多的羊学“聪明”了,坚决不出圈,吃喝拉撒都在圈里,甚至有些羊因为长期卧圈,得了腐蹄病。羊圈门口的那道深沟反而给人制造了麻烦,于是扎西就把圈门口那道沟给填平了,而牧场上的这道沟太长,填起来太费事儿,也就任它摆在那儿了。
原来这条沟是羊群的健身设施啊。听了次仁的解释,我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曾经在朋友家里看见过的“狗跑步机”,那是给城市里养尊处优的狗狗们锻炼身体的工具。狗跑步机已经有了,羊跑步机还会远吗?
我当笑话似的给次仁讲起狗跑步机这东西,孩子新奇地喊:“我一定要告诉阿爸!”
晚饭时候,阿妈做了手把羊肉,一家人围在炉边啃着肉,还给了格林一大份生肉,扎西家的两只藏狗有主人的命令在先,不去追咬格林,这些日子混熟了对格林也就视而不见了。次仁兴高采烈地跟扎西说起“狗跑步机”的事情,扎西一家都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我有点尴尬,本来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会让这一家人这么认真。我只好硬着头皮给他们详细描绘了一番。扎西听完哈哈大笑,知道次仁肯定把他挖沟的事儿跟我说了,笑道:“不行啊,羊懒了,就算有跑步机也不会跑的。而且动得多吃得多,我只分了3000亩的草场,不够这些健美羊吃。”
“3000亩,那很大了呀!”在我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人眼里,这已经是一块非常广阔的天地了。
“草已经不行了……”扎西割下一块血肠,放进嘴里嚼着,“我给你算算,从前一只羊一年要20亩地的好草才能养得肥,我这里300只羊就得6000亩的好草,3000亩的草连羊都不够吃,我还有200多头牦牛靠边儿站着呢!”他说着有些郁闷起来,“过去我家的草场是最好的,密密麻麻全是草,小时候阿妈带我出去还要给我拴根绳子,怕我淹没在高草里找不着了。可现在……”扎西指着帐篷外不足一巴掌高的草皮说:“草场一年比一年差,光啃这些贴地草,60亩也不见得能养肥一只羊,我现在养的牛羊如果放在当年我阿爸眼里,就全是不合格的处理牛羊!等明年开春,羊羔牛犊一下,又是一大堆,越生越愁,我只有去租草场放牧,可没人的牧场难找啊。明年的牧草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为什么不卖掉呢?”
“牛羊质量差,谁买?”扎西苦笑一声,“若尔盖湿地退化得很厉害……如果禁牧五年,肯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现实的逻辑是——载畜量过重,草场沙化,牛羊质量差销不出去,病死、饿死、冻死!死掉的越多,这里的牧民就越多地增加牲畜弥补自己的损失,于是草场更退化!我已经不想多养了,可我的牛羊还在以每年七八十只的速度增长……”
听着扎西的诉说,我的心情沉甸甸的。没想到表面美丽辉煌的大草原实际上却早已病入膏肓。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恶性循环,或许我也很难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过了两天,我又和次仁去放牧,扎西闲来无事也陪着我们一起转转草场。格林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这小家伙对这牧场熟悉了以后,胆子又开始大起来。
到了傍晚,吃了一天牧草的羊群显得懒散而悠闲,黄昏的光线把羊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草原上一片安宁。我和扎西、次仁坐在草地上闲聊。
正聊着,地面一阵抖动,前方乱作一团,羊炸群了!一百多只羊陡然狂奔乱跑起来,羊蹄子跺得地面噔噔乱响。我们急忙站起来一看,格林不知何时冲入了羊群,张牙舞爪地冲着羊群一阵猛追。羊咩咩大叫着向我们奔来。一边的牛群则迅速围成了一圈,牛角向外,严阵以待地观望。
次仁扬起了乌朵大声吆喝,扎西迅速跨上马背跑过去拢羊群,我一边呼喊着格林,一边也想跨上马跑过去,却手忙脚乱地怎么也踩不到马镫子上。正在这时,突听扎西大喊了几声,我抬头一看,羊群已经跑到牧场中间那道沟槽前面,飞身一跃就跳过沟来!嘿,羊集体跳槽还挺壮观的。有些羊跑到沟槽前还犹豫着想绕道,回头一看狼牙都快咬到腿上了,哪容多想,跳槽!凡是跳过槽的羊,脚步顿时悠闲下来,能不跑则不跑了。
扎西停止了吆喝,勒马在沟边看着狼追羊逃,笑逐颜开。跳过沟来的羊越来越多,格林也越逼越近。突然,格林也跑到了沟边,突然出现的沟槽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连忙腾身一跃!哎呀,差一点,前爪子过了,后爪子没爬上沟,“噗”的一声掉进了沟槽里。格林使劲扒抓了几下沟沿,爬不上来。羊群停了,喘着粗气轮番到沟前瞅了一眼,幸灾乐祸地跺跺蹄子,继续吃草。
小格林在正面上不来,望了望长长的沟槽,突然横向跑了起来,沿着沟槽助跑,看准合适的地方一冲就跳出沟来!
这边,我已经骑上马赶到了扎西旁边,他连忙冲我摆手,让我不要打扰这场游戏:“我平时怎么赶羊都赶不过去,狼一追羊就跳了!”我看扎西饶有兴致的样子,想想格林还小没什么杀伤力,追羊也只是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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